惜春走到賈珍麵前,靜靜地看了他半晌,拿出一張銀票道:“這是五百兩銀票,你收著與蓉兒路上用吧。一路保重。”尤氏哭哭啼啼遞過包袱囑咐道:“蓉兒,一路上要多照顧你父親,這是林妹妹托人帶給我的銀子,給你們一半留在路上用。”賈珍推辭道:“不用了,四妹給的夠了,你們在家也不容易。”尤氏聽了大哭道:“窮家富路,你們這去的地方,是荒涼不毛之地,日子難過。我和蓉兒媳婦是女流之輩,在家裏還可以做做針線貼補著,再不濟也比你爺倆強。”
寶玉賈環與賈蘭端著送行的酒,流著淚哽咽著說不出話。賈政看他們雖是粗衣布衫,倒也幹淨齊整,心裏踏實了許多。再看看女眷們也都來了,心裏多少安慰了不少。王夫人走到賈政身邊,遞給他一個包裹道:“這是我與釵兒連夜縫製的,現在我們全家住在城西小四合院裏,雖然隻有十來間房子,倒也能擋風遮雨。隻是老爺這一路苦難重重,可要多多保重,我們等你早日回來。”賈政疑惑地問道:“哪裏來的四合院?”趙姨娘回道:“林姑娘把我們贖買出來,又送給我們一所事先買好的四合院,這樣我們才有了安身之處。”賈政點頭道:“多虧了外甥女兒。”王夫人轉過臉瞪了趙姨娘一眼,怒氣衝衝道:“你知道什麼?她哪裏會有如此好心?她若是稍稍有點良心,我們也至於一點財物沒有留下。還不是過去娘娘替皇室宗親敦敏敦誠的父親,在皇上麵前說了許多好話,開脫了他們不少罪責,積下了一些恩澤,他們如今是向我們還這天大的人情。”惜春站在我身旁冷笑一聲道:“昧心食不可吃,昧心話更不可說。要知道,舉頭三尺有神靈,也不怕死了進拔舌地獄。”王夫人氣得直翻白眼,冷笑道:“四丫頭,你是姓賈還是姓林?你要是再這樣糊塗下去,我真得要代你死去的老子娘管教你了,免得以後人家說我們家敗了,連規矩也沒了。”惜春眼睛冷得似乎在冒寒氣,她冷冰冰地說道:“二太太,你甭管我姓什麼,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我淡然笑道:“四妹妹,我心故我知,何須要人知?更不必要人承情。走吧,我們到一邊等鳳姐姐去。”賈政憂傷地對著家人長歎道:“怎麼到了今天,還是不改?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鳳姐拉著巧姐走到賈鏈身邊道:“我娘兒倆等你回來好好過日子。”賈鏈把臉扭到一邊沒說話,賈赦道:“你還好意思說這話?要不是你貪圖銀錢,害死人命,又放高利貸,盤剝老百姓,鏈兒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真是種不好莊稼一季子,娶不到好老婆一輩子。”巧姐哭著拉住賈鏈道:“媽媽整天為你擔心流淚,你怎麼還怨媽媽呢?”賈鏈轉過臉對鳳姐說道:“我這一去也不知是否能回來,即便能回來,也不知是荷年何月。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隻求你能把巧兒照顧好,我就是在地下,也會感激你的。”鳳姐柳眉倒豎道:“鏈二爺,你這是什麼話?巧兒是我們的女兒,我自會拚命也要好好照顧的。隻是,你這一去,山高水遠,天寒地凍,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就是千難萬難,我也會等你回來,給你一個溫暖的家。”賈鏈眼睛濕潤,點頭不語。賈赦走過去踢了一下賈鏈,大罵道:“不長記性的東西,真是沒用。”
湘雲也走到他叔叔身邊送上了棉衣,塞給他一些銀子,說了些保重的話語。她的嬸帶著她的幾個堂兄妹緊著她的叔,哭泣著是等走了他,就帶幾個孩子回娘家過,好歹娘家還有些薄產,要他放心就是了。說著,發覺站在一旁的湘雲,問道:“怎麼衛公子沒來?”湘雲悲痛地回道:“他,死了。我,被衛家趕出門了。”湘雲的嬸嬸透過模糊的眼淚,盯了湘雲一眼,不再問了。
賈政一行人喝了離別酒,在女眷們的一片哭聲裏,披枷帶鎖背著各自的行囊,愁雲霧雨裏上路了。女眷們站在十裏長亭,眼巴巴地一直到望不見他們的身影,才慢吞吞地哭泣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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