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後餘生(1 / 2)

走進劉姥姥家院門,迎麵是明三暗五的正房,正房西邊有個小角門通著後院,兩邊是一溜三間廂房,院落地麵全都是青石漫地,一旁還栽了棵很粗的石榴樹。劉姥姥笑著對我們說道:“這些房子都是我們鳳姑奶奶的福,前年新蓋的。原先是住在村子裏麵,隻有兩間坡茅草房子,夏天漏雨,冬天漏風,睡在屋裏都能看見天上的星星。多虧了鳳姑奶奶,我們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我常對我閨女和女婿說,什麼時候都不能忘了鳳姑奶,吃水不能忘了掘井人,這樣才能修得來福氣呢.”

劉姥姥接著說:有一天,她去趕集,聽集上人說賈府出了大事。就幹緊跑回來就叫女婿陪著她趕到城裏瞧瞧,到府裏隻瞧見府裏的大門都被貼上了封條。後來打聽到府裏的人都被關在了獄神廟,她到獄神廟想進去看看,守門的人死活不讓進.沒法子可想,她就天天早出晚歸挎個籃子在獄神廟對門賣花生。天可憐見的,一天,她正在那裏賣花生,聽兩個買花生的人敘話說:鳳姑奶奶一身傲強,可娘家哥哥王仁很不爭氣,賭輸了錢,要抵押鳳姑奶奶的閨女.人家知道賈府雖壞了事,到底是貴妃的娘家,現在還沒有判決,不很敢要鳳姑奶奶的閨女。她就向這兩個買花生的人打聽王仁,原來這個王仁是個好吃懶做的賭博鬼子。她怕巧姐兒吃虧,就每天拎著花生籃子坐到王仁家斜對麵賣花生。果然不出所料,沒過多久,就看見他們把巧姐兒塞進一頂小轎,賣到百花樓妓院裏了。她跟著跑到妓院,跟老鴇好說歹說,回家找到女婿狗兒把家裏這些年攢的錢都拿出來,賣了幾畝還是不夠,又找財主借了一些,趕緊湊夠銀子跑到妓院贖回了巧姐兒。

巧姐說:“自從府裏出了事,舅舅王仁和舅媽就對我另眼相待了。每天都要我幹活,累的要命。吃飯時隻丟給我一點剩菜剩飯,很少有人與我說話。後來賈芹哥哥來了,說是官府查的緊,住這裏不安全,他老娘要接我去過幾天。我就跟賈芹和王仁出門上了一頂小轎,誰知他們是合夥把我賣到了妓院裏。”

巧姐兒說到這裏,忍不住又嚎哭起來。我安慰她道:“巧兒,別哭了,今天你跟姑姑們回家去,再也沒人欺負你了。”

臨走,我拿出一千兩銀票遞給劉姥姥說把贖巧姐的銀子還上,劉姥姥笑著捏著衣襟道:“贖銀也沒有要那麼些,就是花再多銀錢也是應該的,這個家的房子田地還不是托鳳姑奶奶的福才置下的。”

惜春道:“林姐姐給你,姥姥就拿著吧,姥姥這份情義不是銀子能衡量的。”

巧姐給劉落姥跪下磕了三個頭道:“姥姥的大恩大德,巧兒永世銘記。”

劉姥姥眼淚濕濕地把我們送上了大路,我們也沒心思再欣賞田園風光了,帶著巧姐兒直接回西山莊園去了。

這一年京城裏的官員,接二連三地被抄家。人們隔三差五地看到被抄出來的東西一車車被運走,被抄的犯官及家眷被繩子拴著,象趕牲畜一樣,一群群地被牽走。

老爺爺私下跟我敘道:聽說當今皇帝才五十多歲,由於勞累過度,身體很差。皇帝疼兒子的心和普通老百姓是一樣的,他為了給兒子多積些財富,掃清道路。凡是能影響社稷江山的人,一概清除。他是寧可錯殺三千,也不願放過一個。如果殺錯了,就留給兒子上台以後平反昭雪,人情留給兒子送人,好名聲也留給兒子。

現在的京城,真是黑雲壓頂,到處是腥風血雨。太子弘與二皇子皙也不在露麵了,這是我來到這世感覺最好的一段日子。

賈家的案子被審得很仔細,可以說樁樁件件證據確鑿,既沒有誣陷他們,也不容他們抵賴。

薛蟠強搶香菱打死鄉紳馮淵的舊事,重新被抖了出來,消遙法外的薛蟠重被收監。有限的家產也被抄沒收,薛姨媽被趕出了家門。夏金桂回到娘家之前,還算不壞,有點善良之心,給了薛姨媽幾兩銀子,幫她買了一間小平房,讓她帶著懷孕的香菱,靠著幫人家洗衣服賣些針線活度日。這次薛蟠在獄中的日子可沒上兩回好過了。家裏沒有銀子來打點,不光獄卒不好說話,動不動就對他粗,就是同牢的難友也是常常抱成團打他罵他。不要說喝酒吃肉了,就是牢飯也是常常被同牢的難友給搶了,很少能吃到嘴。

當日為了投靠賈府,徇私舞弊薛蟠案的賈雨村都被罷官收監,再也沒有人能幫薛蟠開脫罪行了。

薛蟠這回坐牢,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害怕,心裏害怕極了。他常常在夢裏嚇醒,一身身的冷汗就象是洗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