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二姐姐,過去,你也曾問過我,怎麼就瞧不起她呢?其實,那個寶姐姐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我隻說兩件事給二姐姐聽就知道了。金釧死的那天,我去太太房裏找金釧的妹妹玉釧,想送她二兩銀子做奠禮,剛走到門口,聽到寶姐姐正在屋裏對太太說:‘那金釧也許是在井邊玩,不小心掉下去的。太太多賞她幾兩銀子,也就全了主仆的情分了’你看,金釧盡心竭力服侍了太太那麼多年,就因為寶哥哥幾句調戲的話,就被吃齋念佛的大善人給活活逼死了。寶姐姐說的多輕巧,如此這般,就打發了一條年輕的生命。含冤屈死了,還得領她們的恩,承她們的情呢。還有,那年的芒種節,我們都在園子裏玩耍,林姐姐不在,寶姐姐要去瀟湘館找她,我跟在她後麵想悄悄地鬧她們一下。跟到滴翠亭,發現她輕手輕腳地走到亭子下,伏著身子不動。我好奇地也輕手輕腳地走到她旁邊樹叢裏,聽到亭子裏有一個人說:‘他是爺們家,揀了我們的東西,自然該還的,叫我拿什麼謝他呢?’另一個人道:‘你不謝他,我怎麼回他呢?況且他再三再四的和我說了,若沒有謝,不許給你呢。’那人道:‘也罷,拿我這個給他,算謝他吧。你不要告訴了別人,須得起個誓。’那兩丫頭說了一會要走了,就聽寶姐姐喊道:‘顰兒,我看你往那裏藏。一麵說,還一麵往亭子上趕的樣子。她看到怡紅院裏的丫頭小紅和墜兒走出來,還笑著說:‘我在小河那邊看林姑娘在這裏蹲著弄水兒,我要悄悄的唬她一跳,好沒走到跟前,她倒看見我了,朝東一繞,就不見了。別是藏到裏頭了’。她一麵說著,一麵故意尋找。你們說她這是什麼用心?這件事沒過多久,墜兒就被毒打一頓,攆出了府,生死不明。小紅要不是被鳳姐姐要了過去,我想她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林姐姐住在府裏,且不說林家每年還送五千兩銀子和東西來。林姐姐心細如發,想著自己無父無母,依靠外祖母在此,畢竟是客居在此,處處謹小慎微,樹葉掉下都怕著的人,招誰惹誰了?她們不僅昧著良心散布謠言說林姐姐白吃白住,還一次又一次地遭她們算計。虧我年紀還小,要不然也不知道會把我賣給或送給哪個惡棍呢。”
惜春一席話說得我們是傷心加寒心,悲痛難忍。各人都想起了辛酸事,屋子裏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
王嬤嬤走進屋小聲說道:“剛才老爺爺派林貴送來口信,說京城戒備森嚴,到處在搜捕逃亡的犯官家屬,四姑娘和巧姐都在搜捕名單裏。那個忠順王爺對賈家案子盯得很緊,親自督導搜捕。讓我們千萬不要進城,更不能想去探望賈府裏的人。”惜春聽了,小臉煞白道:“我情願去死,也不能受辱。”我走過去握住她顫抖著的冰冷冰冷的小手道:“四妹妹,放心,有我林黛玉在,你就不會有事的。冬天快過完了,南方這個時候,小草都該發芽了。要不,我們就到外地躲避一陣子,順便出去透透氣,這些年都快要給悶死了。等風聲小了,我們再回來,你們看怎麼樣?”一向寡言少語的雪鷹興奮地拍手叫好道:“對,對,姑娘,事不宜遲,趁官府還隻在京城搜捕,還沒搜到城郊,我們趕緊上路。”紫鵑道:“我們都是女孩兒,出去怕會更危險。”
雪雁笑嘻嘻地對紫鵑道:“姑娘說沒事就沒事,你要是怕,你就留在莊子裏,我跟姑娘去。”紫鵑瞪了雪雁一眼道:“我隻是這麼說說,誰說我怕了?姑娘到哪我到哪,反正,這輩子我是跟定姑娘了。”惜春不安地道:“這怎麼行?我怎能連累你們為我顛沛流離?這叫我於心何忍?”
我快活地笑道:“四妹妹快別這麼說,我們隻不過是陪著你旅遊而已,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紫鵑愣愣地問道:“姑娘,難不成我們要陪四姑娘騎驢去遊玩?這恐怕不妥吧?”我瞅著紫鵑問道:“誰說騎驢了?”雪雁也眨著靈活的大眼睛道:“姑娘剛剛不是說陪四姑娘驢遊嗎?”我忍不住大笑起來,是旅遊不是驢遊,咳,不跟你們說這個了,你們趕緊去準備東西,爭取明天一早,我們準時出發。
我囑咐王嬤嬤道:“嬤嬤,你先不要把這事告訴老爺爺和哥哥,他們知道了肯定不同意我們出門。我寫封信,等我走了再派人給他們說。”王嬤嬤不放心地說:“姑娘,我聽你的,可我也很不放心,畢竟都是些女孩兒。”我嬌聲嬌氣地說:“嬤嬤,你要是不放心,跟著我一塊出門就是了。你還信不過我嗎?這些年,我在賈府過的好憋悶,就讓我出去透透氣吧,好嬤嬤耶。”她實在經不住我纏,笑道:“我當然要跟著你去的。隻是,你一個千金大小姐,我實在是怕……”我撒著嬌道:“嬤嬤忘了當初爹娘不是把我當男孩兒教養的嗎?你老人家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