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雪下的極大,雪花紛飛,落在他的烏發上,他快被埋成一個雪人。
“你在做什麼?”我停在他麵前問,宮人替我撐著的傘自然也將他遮掩了一些。
他不敢抬頭,隻盯著我的鞋尖回答。
“奴才犯了錯,公公罰我在此跪上兩個時辰,驚擾了貴人,罪該萬死。”說著他就朝我磕了下去,身子抖的像篩子。
我眯了眯眼,見他是個有眼力見的。
“倒是個機靈的,往後便到未央宮來伺候吧。”
說完我轉身就走,他愣了一瞬便急忙起身,或是跪得太久腿腳凍的沒有知覺了,連摔了好幾跤才跟上我。
我見了他的窘樣,以袖掩唇低低的笑。
他仍是低著頭,畢恭畢敬的跟著我回未央宮。
當天夜裏,他便發起了高熱。我差人照顧好他,便自個兒沉沉睡去。
那樣冷的冬夜,若是沒有我,他就算不被凍死也會落下個嚴重的腿疾。
那時皇帝生了病,病情來的又猛又急,宮裏的太醫都束手無策。情急之下,皇後請來了太醫院已經退休的太醫令,他把了脈後說道,他可以研製藥方,但需要有人為皇上試藥。
若隻是試藥,宮裏有的是人,可他又說,需要和皇上有血緣關係的女眷方可試藥,此法十分危險,興許會丟了命。
此話一出,所有人屏息靜聲,目光都轉向了我和梁依依。
梁依依和我,是宮裏唯二的兩位公主。
她是中宮皇後嫡出,自小便被捧在手心裏長大,聽了此話一張小臉嚇得煞白,皇後也微蹙眉頭,不願自己的心肝寶貝以身犯險。
於是我在眾人的寂靜中悄然出聲,“我來。”
眾人的目光便落到我身上,自從母妃去世後,我在這宮裏便好似成了透明人,要不是今日出了這檔事兒,恐怕已經無人記得我也是大周國的公主。
躺在龍榻上的皇帝似乎看了我一眼,可我看過去的時候,他仍舊閉著眼睛。
我每日都要以身試藥,通常晚上才回到殿裏,一躺到床上便疲累的睜不開眼皮。
有次半夜醒來,看見一個身影正在輕手輕腳的給我掖被角。
“何人?”
我突然出聲給他嚇了一跳,他發覺我醒了倉皇地抬頭看我,昏暗的燭光下,我眯著眼才看清了他的臉。
他有著一雙好看的丹鳳眼,鼻子高挺,嘴角有一顆小小的痣。
“奴才是公主那日從掖庭撿回來的小太監。”他垂著眼回答。
“哦。”
我這才記起前幾日確實撿回個人,但我整日昏昏沉沉的早將這事拋諸腦後了。
“主子是不是被我吵醒了。”他又跪了下去。
“殿內的人呢?”
“近日天寒,守殿的嬤嬤熬不住先去睡了。”
“嗬。”我冷笑一聲,這群不盡責的狗奴才,複又抬眼看他,“你怎麼不去睡?”
“天太冷,嬤嬤睡了,奴才便過來看看。”他垂首回答,說的情真意切。
“罷了,以後你便到內殿伺候吧。”
“是。”
“你叫什麼?”
“回主子,奴才叫小安子。”
想必是進了宮才取的名字,難聽死了。
“你原本的名字呢?”
他似乎愣了一瞬,才垂首回道。
“沈安。”
“把頭抬起來。”
他依言抬頭,小心翼翼地對上我的目光,我神色不明的斜眼看他,突然輕輕笑起來。
“以後便叫沈安吧。”
我翻了個身接著睡去,他卻沒走,一直守在帳外。後來的那幾天,他都是如此。
一直到那個冬季結束,春暖花開時,皇帝的病好了,我也不用再試藥了。
皇帝念在我試藥有功,給了我許多賞賜,我終於在這皇宮裏有了一席之地。殿裏的人不敢再怠慢我,宮裏的人也開始討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