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箋行(2 / 2)

那夜的雪下的極大,雪花紛飛,落在他的烏發上,他快被埋成一個雪人。

“你在做什麼?”我停在他麵前問,宮人替我撐著的傘自然也將他遮掩了一些。

他不敢抬頭,隻盯著我的鞋尖回答。

“奴才犯了錯,公公罰我在此跪上兩個時辰,驚擾了貴人,罪該萬死。”說著他就朝我磕了下去,身子抖的像篩子。

我眯了眯眼,見他是個有眼力見的。

“倒是個機靈的,往後便到未央宮來伺候吧。”

說完我轉身就走,他愣了一瞬便急忙起身,或是跪得太久腿腳凍的沒有知覺了,連摔了好幾跤才跟上我。

我見了他的窘樣,以袖掩唇低低的笑。

他仍是低著頭,畢恭畢敬的跟著我回未央宮。

當天夜裏,他便發起了高熱。我差人照顧好他,便自個兒沉沉睡去。

那樣冷的冬夜,若是沒有我,他就算不被凍死也會落下個嚴重的腿疾。

那時皇帝生了病,病情來的又猛又急,宮裏的太醫都束手無策。情急之下,皇後請來了太醫院已經退休的太醫令,他把了脈後說道,他可以研製藥方,但需要有人為皇上試藥。

若隻是試藥,宮裏有的是人,可他又說,需要和皇上有血緣關係的女眷方可試藥,此法十分危險,興許會丟了命。

此話一出,所有人屏息靜聲,目光都轉向了我和梁依依。

梁依依和我,是宮裏唯二的兩位公主。

她是中宮皇後嫡出,自小便被捧在手心裏長大,聽了此話一張小臉嚇得煞白,皇後也微蹙眉頭,不願自己的心肝寶貝以身犯險。

於是我在眾人的寂靜中悄然出聲,“我來。”

眾人的目光便落到我身上,自從母妃去世後,我在這宮裏便好似成了透明人,要不是今日出了這檔事兒,恐怕已經無人記得我也是大周國的公主。

躺在龍榻上的皇帝似乎看了我一眼,可我看過去的時候,他仍舊閉著眼睛。

我每日都要以身試藥,通常晚上才回到殿裏,一躺到床上便疲累的睜不開眼皮。

有次半夜醒來,看見一個身影正在輕手輕腳的給我掖被角。

“何人?”

我突然出聲給他嚇了一跳,他發覺我醒了倉皇地抬頭看我,昏暗的燭光下,我眯著眼才看清了他的臉。

他有著一雙好看的丹鳳眼,鼻子高挺,嘴角有一顆小小的痣。

“奴才是公主那日從掖庭撿回來的小太監。”他垂著眼回答。

“哦。”

我這才記起前幾日確實撿回個人,但我整日昏昏沉沉的早將這事拋諸腦後了。

“主子是不是被我吵醒了。”他又跪了下去。

“殿內的人呢?”

“近日天寒,守殿的嬤嬤熬不住先去睡了。”

“嗬。”我冷笑一聲,這群不盡責的狗奴才,複又抬眼看他,“你怎麼不去睡?”

“天太冷,嬤嬤睡了,奴才便過來看看。”他垂首回答,說的情真意切。

“罷了,以後你便到內殿伺候吧。”

“是。”

“你叫什麼?”

“回主子,奴才叫小安子。”

想必是進了宮才取的名字,難聽死了。

“你原本的名字呢?”

他似乎愣了一瞬,才垂首回道。

“沈安。”

“把頭抬起來。”

他依言抬頭,小心翼翼地對上我的目光,我神色不明的斜眼看他,突然輕輕笑起來。

“以後便叫沈安吧。”

我翻了個身接著睡去,他卻沒走,一直守在帳外。後來的那幾天,他都是如此。

一直到那個冬季結束,春暖花開時,皇帝的病好了,我也不用再試藥了。

皇帝念在我試藥有功,給了我許多賞賜,我終於在這皇宮裏有了一席之地。殿裏的人不敢再怠慢我,宮裏的人也開始討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