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端坐於總統寶座之上,這張寶座其實是一張龍椅,通體鎦金,須彌座的底盤,雕龍的靠手,圈式的高椅背,顯得富麗堂皇。
這龍椅是他特命人從太和殿中拆下來放到自己府中的,而原來的位置擱了一把西式大沙發,顯得非常不倫不類。
他本來準備登基當皇帝,可後來沒有能成,於是就把太和殿中的擺設東拆西拆,和自己總統府中的東西對換,權且慰籍一下自己的皇帝夢。可如此一來,總統府變得中不中西不西,太和殿變得西不西中不中,簡直醜陋之極。也不知他是怎樣想的,或許那時候的人們還不大明白,西方的有些東西是不能直接拿來中國用的,中國有中國的特色,生搬硬套隻能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袁世凱撫摸著靠手上的龍頭,眼睛看著下麵坐著的徐世昌,緩緩開口道:“我決定了,就按照你說的辦吧。”
徐世昌臉皮頓時突突直跳,一股熱血衝進了腦門,本來身子不大靈便,可此時卻噌的跳了起來,用發顫的聲音說道:“好啊!大總統!這真是英明之舉,造福蒼生啊!我這就去辦!這就去辦!”
袁世凱頗有些淒慘:“嘿嘿,從現在起我就不是大總統了——好了,你下去吧,拿著我的手諭一切都會順利,我在這裏靜候楊威的到來。”
袁世凱一下子變得非常蒼老,似乎連坐都坐不大穩,連連揮手讓徐世昌退出去。
徐世昌此刻哪裏還有心思觀察袁世凱怎樣?領了手諭之後急匆匆離去。
不得不說這個徐世昌活動能量極大,不僅說動了徐樹錚手下幹將的投誠,而且也說動了袁世凱馬上下野,放棄武力,這就為楊威進駐北京城鋪平了康莊大道。
他心裏是非常激動的,他知道這是一份極大的功勞和見麵禮。什麼熊希齡什麼梁啟超什麼黎元洪,還不是奔來走去毫無建樹?我徐世昌一屆白衣都能做出比你們更大的功績來,看來是老天注定我要在曆史上留下重重一筆啊!
像徐世昌這種人飽讀詩書,是個儒生氣很重的人。他不求榮登大寶,不求控製軍權,迫害同僚老百姓的事兒也做不出來,但是名留青史的可能對他的吸引力是最大的。
他一邊急匆匆地出城向南邊趕,一邊兒美滋滋的琢磨。這曆史上的帝王多了去了,可僅有幾個能夠留下好名聲,反倒是忠臣良將大儒學士屢屢被後人所稱頌。自己這輩子是當不了帝王了,鬥不過楊威袁世凱這幫人,也做不了嶽飛這種精忠報國的人,但起碼能留下個挽救生靈塗炭的名聲吧?這就足夠了。更何況經此一功,楊威必定厚待於自己,雖說已經上了年紀,可如果要塌下心來埋頭苦幹,還是能夠幹出些業績的。
袁世凱服輸之後的三天時間內,除了徐樹錚之外的北京周邊地區軍隊全部繳械投降,由同鐵民監督進行整編。而徐樹錚負隅頑抗也沒有頂過三天時間,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降的降,十萬大軍全軍覆沒,徐樹錚被生擒活捉。
三天之後,同鐵民率先頭部隊進城,控製各處城防、要地、各衙門。五日之後,楊威率領手下一幹重臣自保定府出發直奔京城。
楊威的座駕是一輛本茨牌黑色小轎車,被大軍簇擁在中央。車身寬敞,後座上坐了三個人,中間是楊威,兩旁是熊希齡和徐世昌作陪。
徐世昌此刻意氣風發,一路上不停的說笑。熊希齡也非常的高興,自己這幾個人剛剛離開京城沒有幾天,卻又以勝利者的姿態回去了,不知道再次跟袁世凱見麵的時候他會是一個怎樣的表情。
楊威在路上非常的放鬆,心情愉悅。這次的勝利是在預料之中的,該高興的都已經高興過了,因此他這一路的幾個小時都和旁邊的兩個老頭子閑聊些不著邊際的東西。
可離北京城越近,他的心跳越加快,臉色越鄭重。
終於,那一片片灰色的黃色的低矮民房映入了眼簾,雖然和後世的高樓大廈相差甚遠,但他的心裏卻有一股無比神聖的感覺。
他自言自語:“我這是來趕考來了——當年李自成考了個大零蛋,袁世凱也考了不及格,而孫中山則連考場都沒進來就一敗塗地——不知道我究竟能考個什麼成績——”
其實他是有感而發,自己瞎嘟囔,可旁邊的兩人卻深有感觸。徐世昌趕忙大拍馬屁:“楊先生太過謙虛,李自成、孫中山之流怎能和楊先生相提並論?一逞刀兵之匪一逞口舌之賊啊,至於袁大總統卻著實可惜,貪心不足自取其辱啊——依我看來,楊先生取國之重器乃眾望所歸、黎民所盼、氣數所定也。”
熊希齡也說:“楊副總統執政不過數載,國威為之陡然一振,政績軍功有目共睹,您大可不必擔心,人民都是支持您的!”
楊威卻聽不進他們在說什麼了,因為這時候已經駛進了北京的大街,兩邊都是如潮的老百姓,一個擠著一個,雖然身子大都非常瘦弱,臉色也不大好,但如今卻看起來非常的興奮。有的揮舞著小旗子,有的揮舞著雙手,具都嘴裏大喊著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