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連縣後山。
潺潺的溪流和聒噪的蟬鳴,掩蓋了樹林裏的響動。
蒙麵人舉刀準備繼續揮砍、虐待著眼前的男子時,手腕驟然一陣鈍痛,接著手中的刀便落了地,他還未反應過來時,身後的同伴也傳出痛呼。
擊中二人的是幾顆小石子,詭異的是飛石極快,快得根本看不清飛來的方向,也就無法確定敵人藏身何處,而且每一顆石子都精準避開男子和水中的少年,隻往蒙麵人身上擊去。
“不好,這家夥懂武!”
蒙麵人正說著,其中一人便被碎石擊中右眼,當場疼得滿地打滾。緊接著,另一人的膝處也被石子狠狠擊中,當場跪下。
“還磨蹭什麼,速戰速決!”
蒙麵人從腰間取出匕首正要刺向男子時,已經潛至二人跟前的瞿玉露一個飛踢,當場便將那持匕首的賊人掀翻在地。而此時,另一名蒙麵人也鬆開了手裏的繩索,奄奄一息的少年隨著激流往下遊衝去,情況十分凶險!
突來的意外讓蒙麵人大驚失措,看來他們並沒有領到殺死少年的命令,脫口道:“不好!”
“小妹,救人!”
瞿鶴林從樹林裏躍出,隻一掌就將那賊心不死的蒙麵人震開數米。
瞿玉露接了命令,立刻施展輕功追上少年,於千鈞一發之際死死抓緊繩索末端。瞿鶴林以一敵二,這兩蒙麵人看著凶狠毒辣,實則隻會些三腳貓功夫,兩人合一塊都沒能承住瞿鶴林三招,便狼狽地逃離了後山。
瞿鶴林背起成年男子趕至瞿玉露所在,才知道這邊情況更加凶險。溪河下遊連著懸崖,那被綁縛的少年距懸崖不過數尺。繩索的另一端便連著救人的瞿玉露,隻見她將繩尾於腰間纏繞數圈,手環粗木,腳蹬尖石,竟是生生用身體的重量在與那湍急溪流博弈!繩索粗糙,將她的手臂和腰腹都磨出了血痕,十分駭人。瞿鶴林看得心驚肉跳,迅速丟下昏迷的男子後,飛身抓住繩索,與瞿玉露合力拽起了浸泡在水裏多時的倒黴蛋。
待一切平定,瞿鶴林才憤然嗬斥:“我讓你救人,沒叫你送死!”
“事出突然,我……我未曾多想……”
瞿玉露雙唇泛白,氣若遊絲,身上血痕累累,竟然沒比那兩人好到哪去。
瞿鶴林心中一軟:“先回家。”
男子與少年皆因傷情陷入昏迷,瞿玉露也力氣全無,無可奈何下,瞿鶴林隻得以一人之力將這三名傷者拖回武館。
瞿鶴林拖著三人將將下至山腳時,吳媽便帶著武館裏的兄弟們趕到了,見到血淋淋的幾人時嚇得夠嗆,險些沒當場昏過去。好在瞿玉露的傷勢看著嚴重卻未及筋骨,瞿鶴林身上的又基本都是別人的血,四個裏要說傷的重的,怎麼都輪不上他倆,吳媽這才稍放下心,趕緊差人將傷者都仔細帶回。
瞿家武館,安濟苑。
瞿家兩兄妹回到武館時,日已西落,武館的武夫與學徒基本都被吳媽帶出去尋人了,隻剩李媛兒和幾個女娘留看館邸。
兩兄妹與那兩名重傷者被烏泱泱一群武夫給端進專供治養的別苑——安濟苑。
院屋不大,除去雜什家具,便隻放得下兩席床榻,男子一席,孩童一席,都是未過十歲的半大孩子,也沒什麼男女有別之說。
待大夫斷過脈,眾人散盡,瞿玉露才在腰腹那股一陣又一陣上湧的痛感中轉醒。從前打架時有哥哥護著,闖禍後有滿院的武夫擋著,她還不曾受過如此重傷,才睜眼就迎上撲天的疼痛,頓時呼吸一窒,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夜色森森,連屋外掌燈守苑的小廝都困得人事不省,偌大的衢連縣城,怕是隻剩瞿玉露和偷取細軟的賊子還清醒者。瞿玉露捂著傷處疼得渾身淌汗,許是被她苦悶的喘息吵醒,忽然,一個虛弱又陌生的聲音從耳旁傳來:“誰……”
瞿玉露一驚,立即轉頭望向身側。
如今夜深,屋內未明一燈,原是看不清眼前人的,可這床席連著一扇半掩的窗,漏入三指寬的月色,恰恰就落在男孩身上。男孩大傷未愈,臉色慘白,寒霜般的月灑至那溫柔的眉眼間,竟將其稱得像極了一名誤落凡塵的小仙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