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鄭七爺,我就相當熟悉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我曾叔祖父,也就是我爺爺的親叔叔。
從小我爺爺就經常給我講他的故事。每次講得眉飛色舞,聽得我心馳神往。
鄭七爺中等個頭,粗眉方臉,聲音洪亮,長得周正。老婆姓劉,據說娘家比較寬裕,是當時的地主,家裏有好幾百畝上好的水田。
鄭七爺成親的時候,光嫁妝都有二十大挑。足夠鄭七爺兩口子買幾畝田地,好生種地過日子了。
但鄭七爺年輕時極好賭好酒,什麼骰子紅寶,牌九番番,樣樣都來。偏偏賭運極差,身邊又圍了一幫狐朋狗友,不斷慫恿。最後連我叔祖奶奶的嫁妝都偷出來典當了,輸個精光。
最後落得個家徒四壁。我曾叔祖奶奶一氣之下領了孩子回了娘家,再不見他。
鄭七爺上門苦苦哀求,娘家隻提出一個要求,要想老婆回去可以,鄭七爺必須戒了賭博,學一門正經手藝,什麼時候能自己養活自己了,老婆孩子就跟他回去。這下鄭七爺總算慌了手腳,連忙和一幫狐朋狗友斷了往來,發誓要戒了賭博。
但戒賭博倒是快,但學門手藝卻沒那麼簡單。須知不管木工石工,漆匠畫匠,不學個三年五年,那是學不會手藝,出不了師的。而且鄭七爺成家之後再學手藝,歲數已經大了,別人也不願意收啊。思來想去,卻是為難的緊。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這天鄭七爺正因為沒人教他學藝,蹲在家裏犯愁,卻有一人主動找上門來。鄭七爺打眼一瞅,來者不是別人,卻是匠村有名的殺豬匠崔老刀。一問來意,居然是主動要來收他當徒弟的。
原來崔老刀家,向來殺豬為業,傳到當時也有好幾代人了,不隻是殺生過多,這崔老刀雖已年近六十,膝下卻沒有一兒半女。眼見歲數大了,這殺豬的行當是個體力活,慢慢的幹不動了。便想收個徒弟,將來說不定養老還指望徒弟幫襯呢。
偏偏這殺豬的手藝,老是殺生見血,膽子小的害怕,膽子大的又怕傷了天和,願意學的不多,崔老刀巴巴的尋了數年,都沒收到一個徒弟。
這次聽說鄭七爺四處求人拜師都碰了壁,連忙主動找上門來。鄭七爺本不願這殺豬的行當,但最近四處碰壁,確實也心灰意冷,見崔老刀找上門,誠心收他為徒,也就不再推辭答應下來。
從那之後,鄭七爺便安下了心,崔老刀學那殺豬。
別看鄭七爺年少時不懂事,賭博敗家,妻離子散。一旦橫下心來學殺豬卻學得極快,不用半年直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勢頭。什麼放血燙毛,開膛破肚,清理內髒,一應手法熟練至極。
更練得一手絕活,別人殺豬都需要兩三個人抓尾按頭,將豬按得動彈不得,殺豬匠再下刀放血。鄭七爺殺豬卻隻需他一人。隻見他右手提了尖刀,先緩緩靠近沒有防備的肥豬,將豬趕到屠案邊上,左手突然摟住這豬的前半身,猛一發力,砰地一聲將豬壓在屠案上,右手一刀捅進豬的脖子,順勢再一送,刀尖順喉嚨而下,直接切破豬的心髒,再將豬死死壓住。拔刀之後取過盆子接住豬血,隻聽那豬慘嘶片刻,便不再動彈。殺豬簡直像殺雞一樣簡單,見過的人都說他這真是命中注定要做這殺生的營生,刀口見血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