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周遠山也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情。
災年百姓餓死無數，吃人肉，而且是死人肉，好像比起餓死來說不算什麼大事。
頂多被人站在道德至高點譴責幾句。
但是這件事難解決的地方就在於，他們吃的不是自己的孩子，是別人的孩子。
那家人蹲在地上抱著頭挨打，實在受不住求饒道，“不要打了！大不了你們去把我家孩子也從墳裏扒出來吃掉算了！”
身上拳頭漸輕，那夫妻倆倒真把這話聽到了心裏。
既然這家人吃了他們的孩子，他們自然也得吃了他家的孩子才叫公平！
“我不會阻止你們吃死人肉，但是從今天開始，誰再吃死人肉，便不能再跟著我們一起！”周遠山隻能暫時做出這樣的決定，同時安撫大家，“我已經勘察過，再堅持四十多公裏，就有一處村子。到了那裏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四十公裏對於體力充沛的人來說，隻用一天的功夫就足夠了。
但是對於他們這些又餓又渴，好像隨時都會倒地的人來說，簡直就是遙不可及。
這兩天裏，薑葵的這輛三輪車可成了香餑餑，不時便會有人來跟她商量，能否用錢或者什麼金銀器具跟她換。
雖然三輪車上的老太婆一副隨時都要咽氣的樣子，但大家都羨慕她。
可以躺在那裏讓人推！
“咱們都是這種情形了，到了前麵的村子又有什麼用呢！”
大家憂心忡忡， “是啊！還不如當初聽我的，咱們就在那山腳下安家，就算沒有水至少也不會這麼餓啊！可惜當時你們沒人願意聽我的！”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咱們已經走了二百多公裏了吧？沒等咱們拐回去就先累死在路上了！”
……
就在眾人圍著那家吃死小孩肉的人家發表己見的時候，柳莎碧緩緩退出了人群，向遠些的枯草溝走去。
柳老太太在這裏方便。
“奶奶，還沒好嗎？”
柳莎碧關心問道。
“不行，太長時間沒有喝水了，幹巴的根本拉不出來，腿都蹲麻了，莎碧，過來把奶奶扶起來！”
“再蹲會吧！陪陪我。”柳莎碧蹲在她身後，眼睛不眨地盯著柳老太太的後腦勺，那是人類最脆弱的地方。
“奶奶，你想爺爺嗎？”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空靈。
柳老太太怎麼會不想呢！跟一個人過了一輩子，雖然早就忘了當初是怎麼在一起的，但相伴了幾十年，吃飯穿衣喝水身邊都有那麼一個人，現在忽然就沒了。
好像自己也少了一半一樣。
但他們那個年代的人，是說不出來想這個肉麻的字眼的。
更何況，想也沒有用。
人死不能複生。
“昨晚我做夢夢到爺爺了，”柳莎碧忽然又說，“他說他一個人好冷好孤獨……”
柳老太太蒼老的眸中緩緩蓄滿了淚，“你爺爺怕冷…，莎碧啊，下次你要是再夢到你爺爺，別害怕，告訴他，等我看著兒子恢複正常，就去陪他……”
她要是走了，還不知道陳紅會不會管她那傻兒子呢！
要說從前她那傻兒字最疼的就是這個養女，可是現在不止一次被她看到，莎碧在嫌棄這個傻爹！
讓她怎麼走的放心？
“不用等幾年了，”柳莎碧緩緩站了起來，舉起了手中的石頭，“你現在就去陪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