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G市實驗中學不遠的地方,是市裏名氣最大的南開大學。南開大學每天下午的最後一節課,是講座時間。時肆常常跑去聽,有時甚至不惜逃課。比如今天。
今天下午,他聽說南開大學請到了一位著名的紅學專家講《紅樓夢》的藝術世界》。最後一節是自習課,他假裝肚子疼,向班主任請了假,跑了出來。
在南開大學的電教報告廳裏聽完講座,正往外走,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他。回頭一看,是懷夕。
上高三了,不好好複習,為高考備戰,還有心思聽和考試無關的講座,整個一中,時肆自認為他還是第一人,沒想到現在又添了個懷夕。
“時肆,你不是肚子疼嗎?是不是走錯了地方?這兒可不是醫院啊。”懷夕說完,“噗嗤”一聲笑了。
“那你呢?”時肆笑著反問她,“你是怎麼跑出來的?”“你已經說肚子疼了,我自然不能再用這個理由啦。我說我腿疼,昨天晚上摔了一跤,不知道腿是不是骨折了。”懷夕調皮地吐吐舌頭,“班主任一聽,很不高興地說,你們倆怎麼回事,一個肚子疼,一個腿疼。”
“你怎麼知道這裏有講座?”時肆好奇地問道。
“我為什麼不能知道?我還知道你每個星期都來聽呢,上周你來聽的講座名字是《成為網文的創作秘密》,是不是?”
“是江楓那家夥說的吧,除了他,也沒別人知道,可是讓他知道了,也就等於讓所有人知道——他保不住密。”
“一個上了高三的人,不好好學習,還有心思研究網文的創作秘密,”莫亦蘿笑著說,“讓班主任知道了,她會怒不可遏吧。”
“她會說朽木不可雕也——唉,當初悔不該報考一中,如果在南開大學的附屬中學上該有多美啊!”
“是啊,我聽說南開大學的校長是個漂亮的教育學女博士,她常常把陶行知的一句話掛在嘴邊——如果你有兩片麵包,那麼就把其中的一片換成一盆水仙花吧。”
“她這個人不那麼急功近利,她覺得應該把填飽肚子的‘麵包’分一半出來換成滋養性情的‘水仙’。”
“聽說他們學校有四十多個社團,什麼話劇社、棋社、足球社、籃球社、義工社、動漫社,連街舞社、剪紙社都有呢,總之呢,不管你有什麼特長,總能在其中的一個社找到你的位置。”
“這樣的學校我喜歡!”
“唉,真希望能考到這裏來上大學,可惜……”
時肆看看懷夕欲言又止的樣子,說:“這幾次測驗,你不都分數很高嗎?連張天琪都考不過你,你報考這裏,一定能考得上的。”
懷夕點點頭又搖搖頭:“現實總是殘酷的,它不會輕易滿足你的心願的。”
他們走出了電教報告廳,走在冬日的黃昏裏。時肆看見懷夕剛才還陽光燦爛的,一眨眼,她的臉上便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心想這個女孩真怪,一會兒像史湘雲,一會兒像林黛玉。
“考大學的時候你應該考這樣的學校,魚在水裏遊,鳥在天上飛,才能活得自在。在一中,我感覺你活得很壓抑,活不出你自己原本的模樣。”你應該像你的名字一樣,“即使時光荏苒,少年不在,依就能肆意妄為,無忌無憚”懷夕說。
時肆心裏一驚,想她才來幾天,就對自己觀察得這麼透徹。他雙手插在褲兜裏,抬頭看天,輕輕地吹了一聲口哨:“要是我的成績能考到南開來,那就沒有誰來不了了。”
“不!我知道你這個人,是不鳴則己,一鳴則驚人矣。”時肆不由得轉身看了她一眼,懷夕正好也向他看過來。兩個人的視線一對接,時肆聽到空中響起一聲輕雷,一道閃電在他的內心倏地劃過。他的眼神就像一隻找不到窩的小鳥,撲扇著翅膀,在空中到處慌亂地飛——怎麼搞的!時肆惱火地想,自己在女生麵前從來沒有畏首畏尾、慌慌張張過。
從南開大學出來後,兩個人誰也沒說該往哪走,也沒有告別,隻是默默地朝前走。
“好啊!你倆不好好上自習,卻跑出來壓馬路!”前頭突然響起一聲怪叫。
兩個人同時抬起頭來。是江楓。
時肆有些慌張,連忙向他解釋:“是碰巧,她也去聽講座一 _”江楓不說話,意味深長地朝時肆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