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蘇落從床上猛地坐了起來,驚慌地環顧四周,背後冷汗淋漓。
房間裏依舊昏暗,看不清楚時間已經到了什麼時候,窗外的光被窗簾遮擋住,穿不進來,在上麵留下朦朧的影子。木書桌上堆著的書安安靜靜攤開,椅子背對著自己,上麵隨意地掛著一件白色外套,牆壁上一拉照片,上麵幾個傻頭傻腦的蘇落迷惑地眨著眼睛看著鏡頭,蘇媃和楊惠蹲在兩邊攙著他,嘴角掛著淡淡的笑。
不是做夢。
蘇落敲了敲額頭,努力地把那絲時空錯亂產生的迷茫和不安驅散,下了床。
拉開窗簾,臥室裏瞬間明亮。下午沒過,太陽還沒落山,整個世界卻好像是靜止下來了,一點風也沒有。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得去洗個澡。蘇落打開櫃子,看著裏麵一溜的純白色襯衫和黑褐休閑褲,普普通通的款式,蘇落卻不禁有些懷念。現在的自己還隻在中學啊,那個時候所鍾愛的服裝就隻有這一種了,幾乎天天是同樣裝束,很久改不過來。
沒多去想別的東西,蘇落隨便拿了一套衣物便下樓去了。客廳裏傳來母親的說話聲音,蘇落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走了進去。
“媽。”蘇落看著眼前四十還差得遠,仍然像家裏完整時候那般充溢這年輕韻味的母親,他臉上還掛著笑容,心裏卻疼得可怕。
楊惠正笑著和蘇媃說話,聽到兒子喊自己,轉過頭來。那張臉上的光芒,沒有日後為生活而勞苦奔波的疲累,沒有委屈和強撐,沒有失望,卻好像是在幸福中沉浸了許久,眉眼間都透露這對生活的滿足。
“睡醒了?”楊惠站起身來拉著他坐下,右邊挨著蘇媃,“聽了你小媽說你回來了,學校裏開始休息了?”
蘇落倒著茶水,嘴裏邊答應著她,“是,暑假的課補完了。”
楊惠點頭,蘇落遞給她茶水,她笑著接過喝了一口,心裏很愜意。蘇落這種狀態已經保持一年多了,從那開始變得不木訥。楊惠便覺著兒子能夠恢複正常,是可以長大了,知道孝順父母。以前的他和蘇嚴兩人可從沒想過能喝上蘇落端上來的茶水。
蘇落的呼吸有些亂,如此近距離地靠著母親,能夠嗅得到她身上的熟悉氣息,在此刻就讓他覺得這是最幸福的事。
蘇落在離開家裏,上了大學以後,就似乎永遠也沒有正麵悔悟過自己的過錯。隻是單純地逃避著,不敢去找離開了蘇家尋找自己真正親人的蘇媃,不敢去見母親,甚至開始不想回梧州麵對自己認識的一草一木。
最深邃的痛楚,就是那些你曾經認為不去麵對,不去保護也無所謂的人,在消失之後卻讓你感到撕心裂肺,痛徹心骨。前世的蘇落對於一切都自閉,發自內心地以為失去父親就是世界上最難過的事情,卻沒有想過如果母親和其他愛他的人失去了他,也會抱憾終生。
“假期怎麼過?”蘇媃問他,對於蘇落的事情,她一直是上心的,她甚至已經想好了他會纏著自己陪他去哪裏遊玩了,從小到大的每次長假都如此,這樣也已經習慣了。
“我還想補課。”蘇落像是想到到了什麼事情,腦海裏的記憶浮現上來,微微驅散了他在回到這裏之後便不停湧現出來的莫名激動情緒,“我不補文化了,還有一年就畢業,媽,我想休學一年,去學電腦.”
楊惠愣了,蘇媃也稍稍揚起了細長的眉毛看著他,似乎在為他沒想過要去外麵玩玩鬧鬧而驚訝。
“學電腦?在突然想到這個了?”楊惠放下茶杯拉起他的手問他,眼睛裏有點好奇意味。對於蘇落的轉變,楊惠原本想著,隻要他能夠像正常的孩子一樣知道和人交流,可以和別家的孩子高高興興地玩,不受欺負,做一些讓父母寬慰的事情,然後好好讀書,考上高中,以後結婚生子,這就足夠了,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讓人費心思照顧。可她卻想不通為什麼蘇落會提出放棄畢業學年,出去學計算機的想法,對於一個才十幾歲的小孩子來說,按時學習都是無上教條,遲到或者曠課了都要膽戰心驚半天,蘇落卻提出這樣的念頭,有些突然,讓楊惠稍稍不可接受,可更多的是好奇。
小梧州的水泥路建起來並沒有多長時間,但總算和外麵有了條方便交流的通道。蘇落的父親蘇嚴,和熟識的一些梧州鄉裏人,一直想著怎麼樣在外邊掙些錢養家糊口,可無奈在外麵沒有什麼關係,搞來搞去,他也隻是在外麵弄到一份推銷差事,吃力不討好。梧州有路通著外麵了,他們便有了新主意,一起想這要在外麵把小梧州的適合旅遊玩樂的風景點打出點名聲去,自己掙點錢養家供兒子讀書將來娶媳婦,也為這個寧安市挺偏僻的小地方弄一點經濟收益。全國各地都在使著勁發展,這裏也沒有理由要繼續搞自閉,蘇嚴自認為沒什麼太大本事,但好歹也是念過幾年建築工程學的知識分子,和一夥人在外麵鼓搗了一陣子,還真拉來了幾個小有名氣的中型旅遊團。梧州本來就是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紅梧山,大水庫,清溪,一年到頭的氣候都爽人,更是沒有半點環境汙染,幾個旅遊團帶了些人興奮得在梧州鬧了幾天,舉辦了一些宣傳活動,讓這裏的人們知道了外麵有多大,自己所生活的地方有多大的商業價值,臨走的時候答應梧州鄉鎮府會在外麵做些大宣傳,而蘇嚴一批人作為領路人,自然更是收到了外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