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全伊西斯的神經都被清源和圖塔之間的內戰牢牢牽動著,距離麥加迪亞僅僅半日之隔的千年寺院古蘭奇依舊保持著它那一沉不變的渾厚和淡定。如果說麥加迪亞是伊西斯民族的聖城,那麼古蘭奇就是蠻荒教會的聖域,同時也是彎刀武士的聖域。在這裏修行的僧侶和武士被要求摒除一切功利心,全心全意追求個人精神和肉體上的提升。世間的一切紛繁嘈雜都與這片被風暴隔絕的古老廟宇無關。
然而僧侶或許可以一生都保持置身世外的超然姿態,武士在追求到最高的榮譽之後,注定還是要返回到塵世間。相比於進入古蘭奇時的了然一身默默無聞,如今係在頭上的白色發帶又能夠帶給他們何種感悟呢?
12月17日天剛剛破曉,圍繞在古蘭奇外圍的暴風壁壘被撕開了一個缺口。一前一後走出來了兩位白帶彎刀武士。
闊步走在前麵的男子粗壯得像一柱鐵塔。**的上身隆起一股股條狀的肌肉。皮膚是堅毅的紅銅色。看上一眼就知道是一位曆盡千錘百煉,一身鋼筋鐵骨的硬漢。他那棱角分明的臉上除了沙塵,隻有剛毅的淡漠。遍布全身的深深淺淺的舊刀痕,更為他的剛毅之氣平添了幾分肅殺。這就是如今的哈斯。在敗給休伯利安之後的一個多月裏,他憑著驚人的意誌力重返靜守堂,一鼓作氣打到最底層,並在最終的試煉中戰勝了一位實力超群的哈德拉克武士,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白帶。
自從拉赫曼長老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祭奠根源之殿後,教會便不再強求最終試煉的獲勝者將失敗者殺死。是否奪去失敗者的性命,完全由獲勝者來把握。哈斯放過了那名哈德拉克武士,同時也意味他放棄了進入根源神殿的機會。對於這樣的選擇,哈斯並不後悔。他相信休伯利安已經獲取了根源神殿中的秘密,而為伊西斯保留一位優秀的武士比其那些虛名更有意義。
跟在哈斯身後走出風壁的是黑莓部落的瑪雅,一位融合了力量與嬌柔的美麗女武士。瑪雅在哈斯受傷期間一直悉心照顧他。她早哈斯十多天便取得了象征著彎刀武士最高殊榮的白帶,但卻沒有立即動身返回自己的部落,還是一如既往地每天站在靜守堂最上層關注著試煉場上的哈斯。哈斯的每一次揮刀,每一次突擊,每一次勝利,都收入在她溫柔的視線中。
女武士的心意不言自明。哈斯似乎也已經默然接受。身處古蘭奇三個多月的他並不知道內戰的消息。他已經答應瑪雅在返回麥加迪亞複職之前,先陪她回一趟黑莓部落。
兩人走出風暴壁壘,翻身上馬向南方的沙海飛奔而去。迎麵撲來的熱風吹得他們額頭上的純白發帶獵獵飄揚。渾沌的風暴和古老的寺廟被遠遠甩在身後,最終沉沒到地平線的那一邊。
***
三天之後的中午,哈斯和瑪雅抵達了砂之河西岸重鎮朱拜蘭。
朱拜蘭的主城建在河岸邊的峭岩上,是一座渾然天成的石頭城市。城市的麵積算不大,卻擁塞下了大約十五萬人。居住在城裏的大部分是安達曼人,也有一些清源和其他部落的人。
安達曼部落世世代代與清源部落交好。早在聯合王國成立初期,朱拜蘭還是清源部落控製下的邊境小城。安達曼部落也隻是一支默默無聞的小部落,過著居無定所的遊牧生活。直到雙月曆4451年,清源部落主動讓出朱拜蘭供安達曼部落定居。安達曼人才終於得以安定下來。如今安達曼部落遍布朱拜蘭及其附近的城鎮和沙漠,人口超過五十萬,在伊西斯中小部落中排名前列。朱拜蘭的主城外也發展出大片半永久性定居點,成為砂之河沿岸一處重要的人流物資集散地。
為了回報清源部落的恩情,安達曼部落在此前的曆次內戰中均義無反顧地和清源部落站在一邊,被稱為“清源的後盾”。圖塔軍團向麥加迪亞開拔的消息傳到朱拜蘭。安達曼的族長立即宣布朱拜蘭全城戒嚴,並著手調集部隊和物質增援麥加迪亞。
因此當哈斯和瑪雅到達朱拜蘭城下時,看到的是一副戒備中透漏著不安和恐慌的景象。峭岩上的主城大門緊閉,隻敞開偏門供輸送物資的駝隊出入。外城的大街小巷隨處可見巡視的安達曼武士。外來的旅行者和商隊都要接受盤問。在這種的情形下,旅行者們全都變得沉默寡言行色匆匆。
好在哈斯和瑪雅並不需要進入朱拜蘭的主城。他倆隻打算在外城找個小酒館補充一些食物和水,然後渡河前往王國東南部邊境。為了避人耳目,兩人都取下白帶收在口袋裏。各自的彎刀也都用衣服遮掩住。如此一來,在外人看來,兩人除了個頭大一點,其他方麵都像是一對普普通通的小夫妻。
哈斯和瑪雅在渡口邊下馬,走進這一片唯一一家還在開門營業的酒館。酒館是一個半開放式的木棚。裏麵的客人不多,都聚在中間幾張長桌上。瑪雅挑了一張靠欄杆的桌子。從座位上眺望不遠處的河穀,可以看到昔日咆哮翻騰的砂之河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稀稀拉拉的幾位旅行者正徒步穿越幹裂的河床。在大幹旱之前,這種景象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熱情的店老板很快送上來兩碗水和一隻裝著幾張大餅的竹籃。水泛著濃厚的沙土味道。大餅是用黑麵粉烤製的,咬起來很硬很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