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的上午,風暴終於平息。憋悶了整整三天的格林希爾仿佛一下子被釋放。她興衝衝地衝出房間,爬上村口的瞭望塔。和煦的風迎麵吹來,她懶洋洋地伸了個大懶腰,順勢向後倒去,臥靠在腐朽的木頭欄杆上。頭頂的天空被洗刷得一塵不染,像一塊磨砂的深藍色水晶。太陽依舊熾烈耀眼。稀薄的白雲圍繞著它一圈圈暈散開。那是風暴殘留的餘韻。
風暴過後的空氣格外清新。張開雙臂深深呼吸,久違的舒適感湧上全身。格林希爾懶散地翻轉身體,換成趴的姿勢伏在欄杆上,極目眺望遠方。金色的沙丘錯落層疊一直延伸至天際,隻是已不在風暴之前位置。
下方的村莊仿佛也在一瞬間重新煥發出生氣。庫圖族的男女老少從房子裏湧出來。他們拉出牲口,清點行李,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做著出發前的整備工作。年少不識愁滋味的孩子們穿梭在大人、牲口和大件行禮的縫隙間,歡快地嬉笑打鬧著。格林希爾很高興地看到漢麗埃塔也同其他孩子一起玩得很開心。
托安娜將魔晶轉化成清水的福,庫圖族人不但擺脫了生存危機,還在過去的三天裏得到很好的休整,才能夠像現在這樣精神飽滿地準備再次踏上漫長的遷徙之路。而安娜母女也終於被族人所接受。格林希爾對自己處理這件事情的手法很是滿意,同時也被小小的成就所陶醉。安娜的笑容以及孩子們的歡聲笑語,讓她深刻體會到幫助別人之後,自己所得到的滿足和快樂。
不多一會兒,又有人順著木梯往瞭望塔上爬。格林希爾聽那輕巧的腳步聲就知道是莉迪婭,也就懶得回頭去看。不過公主殿下卻是特意乘格林希爾一個人的時候過來找她的。
她走到格林希爾身邊,一隻手撐著欄杆,一隻手捋了捋被風吹散的酒紅色頭發,片刻的躊躇之後,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次的事情,真的是太謝謝你。要不有那些魔晶的話,這裏的大部分人恐怕都活不下去。”
“哦,沒什麼。反正事尼爾送的。我還不至於那麼小氣。”格林希爾隻是淡淡應了一聲。她很不習慣別人這樣直白的道謝,特別是出自莉迪婭之口。
莉迪婭卻沒有察覺出她懶散語調中的厭倦,繼續道。“嗯。我知道的。你們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人。我一直以來都在受你們的照顧。我…”
她隻是純粹地想要表達感激,格林希爾卻很有些受不了,幹脆垮下臉來說,“你也別想得太好!有些東西,本小姐是不會絕對讓給你的。”
莉迪婭知道格林希爾指的是休伯利安,尷尬地低下頭去。格林希爾也不再說什麼,轉而看向村子中央的空地,在忙碌的人群中搜索著亞麻色頭發少年的身影。休伯利安正和一個騎兵一起幫一位老人往駱駝背上抬一個大包袱。他總是那麼樂於助人。格林希爾偶爾也會在心裏埋怨,少年因此而忽視了陪伴在身邊人的感受。
又是一陣熱風揚起。順風傳來一聲清冽的鳴叫。
“蕭兒!”莉迪婭欣喜地用手遮掩陽光,抬頭去找,果然看到一隻金色的大雕在半空中盤旋。
“蕭兒,這裏!我在這裏!”她歡快地揮動手臂。金色的大雕收起翅膀急速俯衝下來,在快要撞到莉迪婭的時候突將翅膀抖開。巨大的羽翼撲扇出強烈的氣流,吹亂了兩位少女的頭發。減速之後,金雕輕輕落在莉迪婭抬起的胳膊上。
“真淘氣耶,你!”莉迪婭拿手指戳了戳金雕的喙的根部。那裏是一處比較柔軟的地方。蕭兒撒嬌般咕嚕了兩聲,用臉磨蹭著她的手指。
“咿~這隻雕真通人性。”女孩子都是喜歡動物的,特別是美麗的動物。格林希爾湊近過來試探著用手撫摸蕭兒充滿光澤的金色羽毛。蕭兒沒有拒絕,很舒服地享受著女孩的搔弄。
“這孩子叫蕭兒,被我撿到的時候才剛剛孵出來不到一個月,是我一點一點把它養大的。到現在他還當我是它媽媽呢。說來也怪,無論我在哪裏,他都能找到我。我外出旅行的時候,王一直靠他和我保持聯絡。他上次甚至飛到了雙色大草原上去了呢。他既然在這裏,說明王的隊伍一定就在附近。”
一想到能夠趕上父親的本隊,莉迪婭顯得很高興。可格林希爾的表情卻從見到蕭兒時的歡喜,漸漸變成狐疑。
“你真的確定那些家夥是伊登王的侍從嗎?”她伸手指向另一個方向。
莉迪婭詫異地扭過頭,隻見從一大票騎著馬和駱駝的人從附近的一座沙丘後麵躍出來。這群人沒有明顯的旗幟,服裝也不統一,卻個個提著出鞘的鋼刀。哪裏是什麼伊登王的侍從,分明就是馬匪!
“不好!是馬匪!”莉迪婭為之一振。蕭兒也從主人的行為變化上覺察到到危險,撲打著翅膀飛了起來。
反應過來的格林希爾碎碎罵了一句“該死!”,利落地翻身從瞭望塔上跳下,踩在下麵的房簷上,往她放行李的房間跑去。她的細劍和雲竹工都還和行李一起擱在屋子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