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劫難之音(3)(1 / 1)

向羅玄門注目於我的眾人躬身示禮後,我道:“因早年貞武奏曲於此宮,唯恐今日複響,驚了宮人。隻得委屈諸位長輩,在此地聽我一曲《花間語》。”

我坐回席上,轉軸撥弦,未成曲調先有意。似輕風飄過,一陣花香,幽幽傳來。若以妃血開場,勢必音成東風無力百花殘,而“永日無言”卻可恰如其分地呈現隱約香動。

氣勁如影隨形,悄然跟在花香幽浮後,鬼魅而輕靈,令聆聽的眾人動了神色。羅玄門沒有低手,全都有眼力,讓他們吃驚的,可以說既是匿氣下的氣勁,又不是。

旁人的匿氣氣勁都是從如絲若縷,修煉成條條道道,而我的音武初成匿氣氣勁就是片片層層,到了此刻,它已成群。

指尖輕點,似蜻蜓點水,又似一朵花開的聲音;指間飛擊,一霎時我已臻至我能的極限手速,不知在五弦上顫點了多少音。群花怒放,天地間一陣金黃向日葵,又一陣滿目紅鵑,群花一片又一片更迭色彩。不強的氣勁,卻充滿大殿,仿佛殿堂中開遍鮮花,沒有一個角落被遺忘。

第一折樂曲在爭妍鬥豔的萬花齊放中引出: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總有時,何故賴東風?花非花,葉非葉,爾非爾,我非我。

氣勁鼓浮眾人衣襟,整座殿堂忽而飛花飄零,漫天花草,仿似先前開遍的鮮花齊齊拔地而升,牽拉出泥草。飛上殿宇而凋零消失,殘瓣落落,而更多的鮮花從地麵破土而出,迎日怒放,豔盛至極便脫離了地麵,飄浮而起。花開花落,誰又分得清哪個是你哪個是我?

有倒吸聲輕響,我的樂音變緩,嗵嗵咣咣。紅的花綠的葉,相互襯托相互扶持。花兒為誰紅?葉兒因何綠?春天來了,葉就綠了,日光到了,花就放了。樂音散發的氣勁變緩變輕,第二折扣扉而出。

不為卿故,不為我儂,不為朱唇丹麵。天荒地變心不折,霎兒晴,霎兒雨,霎兒風,此時光惜,惜無津。

音曲由緩轉澀,此時眾人衣裳複初,卻有人無聲感慨。歲月催人老,羅玄門眾人都早過青春。我手一停,留白的山水畫與置空的樂音效果一致,空了這一瞬,我一手若爪,一手滾軸,混音亂響。清晰的流暢樂音畫卷終止,迷茫困惑繁雜的第三折樂音奏響。

花入迷眼,這個好,那邊美,折了這枝貪上那朵。滿了手,滿了懷,卻是越來越炫目亂心。不知手中折的何物,不知懷中摟的是誰?音弦炸聲,突然驚覺手中非花,懷中良人化為骷髏。為鬼非鬼,為人非人,傷哉痛哉,哀哉悲哉!

低沉的弦曲也轟鳴,氣勁遠勝之前的群芳襲人。已無人感歎,眾人皆默,而我也感到了指尖的麻痛。《花間語》這詞曲本身不難,難的是以世間柔弱的花草傾吐為基調,奏響震魂之音。我到底欠了火候,忍痛,我撥響了最後一折。

這最後一折,起音即悲音,一時間,殿堂陰暗,狂風動烏雲滾,我突然想起那一日花重語“劫音一出,天地同悲”,莫非這就是?一音知境,一葉知秋。起音便如此洶湧,埋花骨,葬人魂。

眼前更暗了,卻是答喜擋在了身前,她一手握住我彈琴的腕,搖頭道:“到此為止,可以了。”

跟著另一位長者肅然道:“不錯,不用再彈了,我們都已知曉西門姑娘的武道,有幸聽此半曲,知足了。”

唐長老點頭道:“是啊,西門,你若再彈下去,就害我們這群老家夥都要哭了!”

我心下感動,他們是怕我傷著了。答喜更怕我如當年未央閣上一般,指露白骨。

眾人一番商議,把我指給一位麵無表情的林長老,由他與我院中切磋身手,而眾人則在殿中商討,論我的音武如何與羅玄門的眾多武學糅合。

我跟隨林長老到了院中,走在他身後不覺什麼,但一動手我便吃了大虧。林長老不僅有蘇世南的眼力,且他的身法一點不僵直,簡直比鬼還鬼。他一出手就掐住了我的脖頸,跟著麵無表情地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