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祈福門和建康門同時開啟,文武百官依序入內。

朝堂之上,身形修長容顏俊美的男子靠在金龍禦座上,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紫色華貴鎏金長袍,上麵爬滿黑色的金龍紋印,一身霸氣與高貴,深邃的眸子讓人看不出情緒。

此時底下嘩聲一片,眾大臣就浣州水災之事討論激烈。眾人附議:將此事交由監察禦史徐林昭負責。

朝堂之上李煜冰冷的麵容,讓人不敢凝視。思慮片刻,他終是允了此事。任徐林昭為浣州救災使。

李煜口諭一出,以徐老丞相一派的眾人麵露欣喜之情。徐老丞相和徐林昭眼裏更是難掩的喜悅。

退朝後,老丞相徐日便匆匆忙忙的將李煜攔住,跪在了李煜麵前。浣州水災形勢緊急,洪流之勢已淹沒數十餘郡,死者接近上百。

當下之急便是將那水災解決,刻不容緩。否則將會有更多的百姓受難。而今日在眾大臣商議下,他下令將此事交給了監察禦史徐林昭也就是徐老丞相的次子負責,無非是不想駁了老丞相的麵子。

這徐老丞相是當朝元老了,年輕時曾輔佐父王母妃,也是一個賢能之人。但偏偏這徐日膝下二子資質平平,絲毫沒有老丞相當年的風姿灼灼。

長子徐林嘯木訥呆滯,唯唯諾諾,雖為丞相之子,卻未能在這朝堂撈個一官半職,並不是當官的料。

次子徐林昭比大哥徐林嘯稍聰慧了些許,性格卻優柔寡斷,給他一個監察禦史處理一些雜事,倒是可以,水災如此大事卻未必能擔當起重任。

今日朝堂上,老丞相卻一門心思將此事攬下來。

李煜一眼便看出徐老的別有用心。老丞相年事已高,不過幾年便要卸甲歸田。徐日雖剛正不阿,卻也老謀深算,想為徐林昭立功,穩固徐家在朝中的地位。李煜便先順了他的意,暫且允了此事。

而退朝後,徐老丞相卻將李煜留住。李煜本以為他是後悔了,想推了此事。畢竟自己的兒子幾斤幾兩,心裏應該比誰都清楚,徐林昭並非是那治水的不二人選。

哪料這徐老丞相葫蘆裏不知賣什麼藥,硬是找了個理由,說自己方才匆忙趕來時扭到腰了,把李煜請至丞相府中。

李煜雖不耐,但看著這年事已高的老丞相那副囧樣,看破不說破,於是便去了一趟丞相府。

要說除了這當務之急,浣州水災之事,這近日來上奏最多的無非就是附議他添置後宮之事。他心裏倒生了幾分奇怪,那些大臣平日裏個個都畏懼他,怎敢多次提及此事。派人去查才得知,竟是一直深居佛堂的太奶奶親自下的命令。

朝中大臣皆知李煜品性,自老西陵王和王妃身亡後,李氏王族長輩中能管教李煜的沒有幾個,隻知李煜對那深居佛堂的太奶奶倒是畏懼幾分。

也正是得了老佛爺的允許,那些臣子才敢如此大膽,一直想借此事將自家親眷送入宮中,不過攀附之舉罷了。

這太奶奶在他父王母妃去世後便一直待在佛堂,如今卻也摻和起此事來。

而今日徐老丞相奇怪的舉止更是讓他聯想起了這事。這前腳剛邁進丞相府,還未開始說到那水災,他便把自家孫女叫了出來。

李煜不傻,一眼就看出來老丞相醉翁之意不在酒,卻又不忍拆穿,不動神色的瞄了一眼角落裏聞聲而來的窈窕少女。

隻見老丞相朝那亭亭玉立的少女喚了一聲:“冰玉,看到聖上,還不快過來行禮。”那少女身穿淡綠綢衫,媚眼含羞的跪在了他麵前。這模樣看著也不過十五六歲,容貌倒也生得秀麗。李煜大致瞥了一眼,便收起了目光。

刹那間,一名女子的容貌倏而在他腦海中浮現:相比腦海裏的這人,這徐老丞相的孫女姿色的確平平了些。怎會無端想起那名女子?他對自己感到莫名其妙,臉上多了一抹慍色。

隻見徐日恭恭敬敬的作了個揖開口道:“承蒙大王厚愛,親自大駕老身這府中,老身不才,隻得叫玉兒親自招待才是。”

話音剛落,隻見他朝那跪著的女子使了個眼色,那女子便小心謹慎的過來沏茶。

李煜並未接過徐冰玉遞過來的茶,使得一旁半蹲著,端著茶杯的徐冰玉一臉難以掩飾的尷尬,臉色越發慘白。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他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輕敲著,漫不經心的開口:“徐老丞相一向憂國憂民,清冷自持,十五歲起便輔佐我阿父阿母,德高望重。孤敬重徐老明德唯馨,年高德劭。今日百官齊心,實乃我西陵之幸。爾之忠誠,孤深感讚許。願那浣州水災能早日平定,替孤分憂。”

李煜輕輕撣了撣自己的紫色鎏金長袍,停住了輕敲桌子的手,隨即起身。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波瀾靜謐。

這言外之意,老丞相一下子就聽出來了。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徐冰玉端著茶杯的手顫抖不已,那小臉早已麵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