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
解席冷笑一聲:
“很簡單啊——我們離開登州的時候,曾向當地的父老鄉親保證過,一定為他們討個公道。象什麼李九成,孔有德,耿仲明,毛承祿,李應元……這些人,統統押送回府城去,讓那些受過你們殘害的人親自來決定對你們的處置……活的不行,死的也可以——耿仲明已經到位,其他人估計也不會很久。”
解席這番話一說,對麵立即知道這話是沒法談下去了,那老頭兒還想支吾,旁邊一個將官模樣的中年漢子卻已按耐不住,憤憤然道:
“爾等休要欺人太甚!你們自己也不過是瓊州一夥海匪罷了,不過剛剛接受了朝廷招安,充當官家手裏一把刀而已,跑這兒來充什麼好漢!”
說著,他回過身去,重重一腳踢在後麵一輛平板車上。這年頭中國的車輛大都為兩輪,平衡性很差,被那漢子一腳踢上去頓時翻倒,嘩啦啦一聲響,滿車的金銀財寶盡數傾倒在地,在太陽光下閃爍出熠熠光輝,晃花了人眼。
“有道是千裏做官隻為財,你們大老遠的從南邊跑過來給朝廷賣命,不就是為了官家的功勞賞賜麼?這邊四車不過定錢,後頭還有幾十上百車!另外軍糧騾馬,人頭功勞,統統都給你們——隻求放俺們一條活路!都歸你們!”
他這話並不是對解席說的,而是衝著整座陣地在大喊——無論嘩變叛亂的軍隊,抑或是占山為王的盜匪,秩序階級早就混亂,能夠擔當軍中首腦的,大都是依仗一批私人班底支撐才能維護地位。不過這種支撐曆來是相互的,下麵人賣命保住上司地位,上官當然也要竭力為手下謀取利益——而大多數人目光總是短淺的,這麼多真金白銀丟在麵前,他們不可能不動心。而如果下麵諸多兵士鼓噪起來,縱使身為上官,也不得不屈服於他們的“民意”。
——這漢子顯然是把瓊海軍當成和他們自己一樣的烏合之眾了,“思想工作”居然直接針對短毛全軍而來,腦子倒很靈活。
隻可惜他徹底找錯了對象——解席冷笑一聲,毫不在意那些金銀散落開來,甚至還後退一步,讓所有人都能看見。並稍稍等待了片刻,大約是在醞釀情緒並考慮該怎麼發言。之後,解席回過頭去,麵對著後方陣地:
“……瓊海軍的全體將士們!”
他指著那自作聰明的中年漢子,大聲喝道:
“這個人!他說我們是為了得到朝廷封賞而來,我們和他是一樣的貨色——你們承認嗎?是這樣嗎?”
“不是!”
身旁已經覺察到解席意圖的龐雨,敖薩揚,魏艾文等人都馬上配合,就連不太靈活的胡凱也在被悄悄拉了一下之後立即舉手大喊,隨即帶動周圍士兵齊聲呼喝。
“他說我們同樣也是造反出身,可我們在海南島上有禍害過平民嗎?我們有搶劫過老百姓哪怕一粒米,一塊布嗎?有沒有?”
“沒有!沒有!”
下麵又是一片狂呼,聲勢更為浩大,隻龐雨和敖薩揚兩人對望一眼,嘴角邊都是泛出一絲笑容——瓊海軍確實從沒打劫過平民,咱隻搶官倉,偶爾也帶上個把土豪劣紳——那可要比老百姓要肥多了,而且於名聲上隻有好處,絕無壞處。
要知道唐健和王海陽這兩位瓊海軍的締造者,對於瓊海軍的建軍方針根本就是脫胎於中國人民解放軍,即使不可能完全神似,也是盡量模仿。其中最核心一點,就是這支軍隊必須要有靈魂。
雖然因為大明正統尚在,不方便在民族國家大義上作太多宣傳,但至少,“軍人的職責是保護老百姓”這個概念卻是深深灌輸進去了。瓊州軍自建立以後的一係列軍事行動,包括剿滅海匪,打擊西洋勢力,以及此次前來山東平叛,無一不是遵循著這條準繩。也因此,瓊州軍上下,對於己方的“正義”屬性曆來是深信不疑,瓊州府碼頭上那麵“替天行道”大旗即使在招安以後也不曾取下,始終在那邊高高飄揚——這正是唐健他們所希望的,一支軍隊的靈魂之所在。
解席聽到軍士們的反應則是哈哈大笑,忽然也飛起一腳,將那堆金珠踢得漫天飛舞:
“現在,這幫人想要用這些從老百姓手中搶來的,沾滿了山東父老血和淚的金銀收買我們,讓我們放他們逃走——兄弟們,我們能這麼做嗎?能不能?”
“不能!不能!不能!”
這次是整座陣地上所有人同聲大喊,兩千多條漢子一起嘶吼開來,頓時驚天動地,就連後方黃水河都似乎一時凝滯。
一時間玄黃俱寂,聲震四野,音波仿佛驚雷一般滾滾四散擴張開去,天地間除此浩然正氣,再無別聲。
看了看對方那麵如土色的一幫人,解席冷笑一聲,抬手一揮: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