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晟的分析不能說沒道理,但龐雨聽後隻是連連搖頭:
“你這還是冷兵器時代,以奪城占地為核心目標的戰術,和我們的作戰方式不符。”
“哦?那貴軍常用的戰術為何?”
周晟有些不大服氣的挑了挑眉毛,龐雨笑笑:
“很簡單啊——集中優勢兵力打殲滅戰,如非必要決不分兵。”
“所以就這樣蝟集成一團?”
周晟看看四周,微微搖頭:
“這樣一來戰力倒是可以保證了,但行動太慢,目標又太過於明顯。倘若那叛賊首腦足夠狡猾,避開我軍之鋒銳,分兵多路擊我薄弱之處,豈不是很被動?”
龐雨還沒來得及答話,前頭聽見他們交談的解席已是回頭一聲大笑:
“哈,避開鋒銳?說得輕巧——我們就是衝著黃縣去的,他們能把縣城搬走嗎?至於弱點,這次壓根兒沒有補給線,運輸車隊全部隨軍走,哪兒來的薄弱之處——登州府城?咱們現在可是卡在官道上,倘若孔有德讓他的部隊繞個大圈子躲開咱們這兩千多人,而從野地裏吃辛吃苦爬去攻打登州府,我看他這大頭領也作不安穩了。”
“據下官所知,賊軍應是以李九成為首腦,孔有德不過副貳而已。”
周晟啞然,而旁邊廖勇想尋老解一個小破綻來稍稍找回點麵子,但解席並不理會,仍舊總結道:
“所以說,正麵作戰的能力才是根本,像大明軍在遼東屢屢吃虧,就是正麵作戰不行!”
對此周晟等人隻好笑笑,確實——瓊州軍戰力極強,兩千多人就足以打垮叛軍主力,他現在對此是深信不疑了,可叛軍不會相信啊。就算有登州府跑去的殘匪通風報信,賊軍頭目在沒有親眼見識到以前肯定也不會信——正如他們這些明朝官員最初的態度一樣。隻有親自體會過才會知道厲害,不過到那時候已經沒空後悔了。
所以這兩千瓊州軍直不籠統一頭撞過去,對方最直接也是最有可能的應對多半還是正麵迎擊。叛軍不比官軍,首領的威望非常重要。若是被兩千人嚇得棄城或繞路,那這個頭目確實也幹不長了。
其實周廖二人身為武官,不同於孫昊那等紙上談兵之輩,他們又何嚐不知短毛的戰術乃是最標準的正攻法。平平淡淡把部隊拉過去跟敵軍打一仗,簡簡單單把問題解決掉……對於這支破壞力強悍到恐怖的軍隊而言,攻城略地確實沒有意義,否則他們根本就不用從登州府出來。安心守著那座大城最是穩妥不過。
隻是先前瓊州軍那場酣暢淋漓的勝利給他們帶來了太多的遐想——這支軍隊的武力竟然強大到如此地步,還有什麼必要再那麼小心謹慎呢?就連孫昊這個文人都敢自稱隻要給他六百短毛軍便可將登州守的固若金湯,周晟這等武人心裏自然隻有更加熱切。
不過他們沒孫昊那麼自信,敢於大模大樣去直接向短毛要兵。他們隻是從側麵竭力勸說,試圖讓這幾位短毛軍的將官更積極靈活一些,別搞得那麼保守。廖勇甚至表示,哪怕隻分出個一兩百人在周邊遊走掩護,有他從旁襄助提醒,也有充足把握阻攔住敵軍,使其不可能從側邊繞過。
隻可惜解席龐雨這幾位對於兵權都看得死緊,對於任何試圖分散己方兵力的建議更是深惡痛絕。無論周晟他們如何勸說,反複指出這樣抱成一團的死板行軍方式會給敵軍行使各種策略帶來很多便利,短毛們都堅決不肯鬆口。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話:
“戰術再怎麼精妙,野戰打不過什麼都是假的。任他妙計千條,我自一路平推!”
無論道路再怎麼差勁,裝備再怎麼笨重,在這山東平原上,瓊海軍保證一天二三十裏的行軍速度還是沒問題的。到中午時找來向導一問,預計明日便可抵達黃縣。
當天下午,全軍與早已前出至此,負責觀察敵軍動向的北緯偵察大隊會合,而北緯一見到解席等人,所說的第一句話便是:
“曆史被改變了,史書上記載的那場沙河大戰沒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