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苦水難咽(3 / 3)

莊青草見王老虎過來奪自己的槍,也不知從哪兒來的那股勇氣,她把槍口對準王老虎,用食指勾住扳機說:“別過來,再往前走我就開槍了。”

王老虎見莊青草拿槍對著自己,倒也並不害怕,就說:“青草,別鬧!把槍給我!”

“王老虎,誰跟你鬧?你敢靠近我就打死你,我爸呢?”

王老虎見莊青草拿的槍沒打開保險,她怎麼勾也勾不動,就放心大膽地說:“我這不就帶你去見你爹麼!”說著猛地撲了上去,抓住莊青草拿槍的手,莊青草緊緊抓住手槍不放,倆人扭打成一團。

這時武大為和莊大客氣正巧趕到,見裏麵有燈,還有扭打的聲音就拚命砸門,這“咣咣”的砸門聲給了莊青草極大的鼓舞,她大聲喊:“爹,林書記,王老虎在這裏呢。”

莊大客氣激動地喊:“青草--我們來了!”

莊青草死死地抱住了手槍,王老虎拚命地和她搶奪,莊青草突然一口咬住王老虎奪槍的手不放,大門眼看就要被砸開了,王老虎驚恐了,他猛地掙脫了被咬住的手,扔下莊青草急忙向床底下爬去。

莊青草轉身打開大門,回頭卻發現王老虎不見了。她急忙往床底下爬去,這時王老虎已經打開了地下通道的暗門,身子也已經鑽出了一半,莊青草緊緊地抱住了王老虎的腿不放。

武大為衝了進來,沒看見王老虎,卻見莊青草鑽進了床底,武大為蹲下身子一看,見王老虎正在用力蹬踹著莊青草,拚命地往外掙,武大為想開槍又怕傷著了莊青草,就抓住床沿使勁一掀,把床掀翻了。

這時王老虎已經踹開了莊青草爬了出去,但還未站穩,見莊青草還要爬出洞來追自己,他拿槍對準了莊青草。武大為見狀,抓住莊青草雙腿猛地往後一拉,隻聽“砰”的一聲,子彈從武大為的褲襠裏打了進去,武大為立刻倒在地上。王老虎趁機站起了身,拚命逃竄。

莊大客氣親眼目睹了武大為為救自己女兒而負傷,他也顧不得去追王老虎,急得大聲喊道:“武大隊長--”

武大為忍住傷疼對莊大客氣說:“別管我,快去追王老虎!”這時丁大勇和另一名戰士聽到武大隊長“追王老虎”的聲音,衝了進來,見武大隊長負了傷躺在地上,莊大客氣蹲在他邊上,床被掀翻了,露出一個通往外麵的暗道。他倆立刻爬進了暗道,卻早已不見了王老虎的蹤影。正要持槍繼續追趕,忽然聽到身後莊大客氣“啊呀”一聲。原來是莊大客氣看見武大為捂著的手指縫裏鮮血直往外淌,驚恐地喊出了聲。那兩名戰士立即退了回來,因為他們知道王老虎即使逃出了地塞,到了地麵上照樣也會有人收拾他的。他們不能扔下自己的武大隊長不管不顧,就退了回來。

武大為躺在地上,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角滲了出來,但他還想努力坐起來,莊大客氣扶他坐了起來,武大為見四人圍著他一人,不禁怒道:“還不去追,我不用你們管。”

“地麵上有咱們的人,一露頭就有人收拾他了,可你負了傷。”丁大勇焦急地說。

“不能呆在這個屋子裏,匪徒來往的人多,快扶我到大部隊那兒去!”武大為命令道。

“你先挺住,我去找林書記,讓金大夫下來給你包紮!”莊大客氣覺得這是他現在最應該做的。

丁大勇不由分說背起武大為往三岔口方向跑去。

沒出王二虎所料,地塞宿舍裏正亂糟糟:“他媽的,老黑怎麼還不回來呀?”

“是不是摸黑找不著道了?還是這小子趁黑溜了?”

“沒準是讓林大錘給抓了!”

“放他媽的屁,林大錘兩手空空,老黑有槍還能被抓?”

“這他媽怪了,是不是磕哪兒磕死了?”

王二虎一進屋,見這情景,氣得罵道:“混賬!嚷什麼嚷嚷,老黑沒回來,就不會再去兩個?馬糞蛋子、黑老鴉你們倆一起去接應他,機靈點兒。”這一罵,沒人敢再吱聲了。

馬糞蛋子、黑老鴉走後,王二虎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原來他發現那條大狼狗怎麼不叫了,有狗看著,林大錘他們怎麼出得來呢?他想不明白,不過,他覺得也沒啥大不了的,林大錘出來也一樣是送死,暗道中那三個兄弟把守著,上麵的人就別想下來,裏麵的人也出不去。一會兒等老黑的子彈一到,反擊就可以開始了,一個個地收拾這幫共軍那才帶勁兒呢,現在隻有幾個弟兄趴在窗口打著冷槍。

老黑被看押著,林大錘組織戰士用子彈箱修築好了工事,這時丁大勇背著武大為,後麵跟著莊大客氣、莊青草來到了岔道口的工事前,丁大勇把武大為放到地上。林大錘見武大為被人背著,知道他負了傷,便關切地問到:“大為?你傷哪兒了?要緊嗎?”

武大為激動地握著林大錘的手,滿不在乎地說:“我沒問題,不就是一顆子彈嗎?離心髒老遠著呢,就是打得不是個地方。想咱們當初打黑山的時候,老團長腸子都被打出來了,還架著機槍和敵人拚呢,我這點兒小傷算個啥?”

莊青草正趴在莊大客氣的肩頭上哭著:“爹,是武大隊長救了我,他把我往後使勁一拉,才替我挨了這顆子彈的,要不,我的小命早就沒了。”

“這不光是咱福大命大,孩子,你可要永遠記住,武大隊長可是咱們家的大恩人哪!”莊大客氣感激地望著武大為說。

武大為生平就怕別人當著自己的麵說這種感激之類的話,每次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好低著頭紅著臉,讓別人說夠了才算完。可現在不行,戰鬥還在進行,敵人就在眼前,哪能說這些個呢?

“莊大叔,先別提這個了!”他轉向林大錘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

“剛才從繩梯後麵的暗道中殺出一股敵人,我們有幾個正在下繩梯的同誌犧牲了,繩梯也被敵人撤了,我們的增援被敵人掐斷了。而那條暗道是個死角,入口又找不到,形勢對我們很不利。不過敵人的子彈不多了,而他們通往武器彈藥庫的路已經被我們封鎖了,這對他們也很不利。”

“那暗道裏有多少敵人知道嗎?”

“不清楚,剛才我們正在商量派人去偵查呢!”

“一定要把這條通道奪回來,否則,沒有增援我們會很被動,我去偵察一下吧!”武大為堅決地說。

“不行!你帶著傷,不能去。”林大錘望望身邊的戰士命令道,“張猛,你去!敵人占據著有利地形,你千萬要小心,摸清楚情況就回來。”

“好!保證完成任務。”張猛轉身躍出工事往通道口匍匐過去。

林大錘、武大為屏息凝神,注視著前方,張猛的身影變得模糊,很快就和黑暗融為一體了。每個人的心都揪得緊緊的。

張猛爬到了通道的拐角處,借著微弱的光,依稀能辨認出,前邊是一大塊空地,他想那兒應該是繩梯下來的地方,前方洞壁應該有個暗道吧。在哪兒呢,他什麼也看不見,小心地舉槍射擊,“砰”的一槍過後,引來了一陣槍響,他凝神屏氣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聽覺上,他聽清了,是三支衝鋒槍的聲音,他根據彈著點判斷暗道位置應該在自己的右側上方。為了進一步看清暗道的情況,他從腰上摘下一顆手榴彈,拉掉保險蓋,在即將爆炸前扔了出去,“轟”的一聲巨響,借著火光他看清了這個上下通道就像一個煙鬥,自己所在的這條通道就像是煙嘴,剛才打槍的那條暗道確實就在自己的右側上方。底下的人打不著暗道中的人,而躲在暗道中的人,地下的一切卻都在他的視線之內。隻要自己再往前一探頭,子彈就會把自己的腦袋打成馬蜂窩。摸清了情況,他開始往回爬。

張猛回來了。暗道的基本情況清楚了,可是要消滅暗道中的敵人,就必須先找到暗道的入口,在哪兒呢?一時又陷入了僵局。

就在張猛去偵察的空兒,林大錘用子彈箱、糧食袋築起了一道堅固的射擊工事,把敵人通往彈藥庫的路完全堵死了。王二虎剛派過來的馬糞蛋、黑老鴉也都被抓了,林大錘指著地上兩箱子彈對老黑說:“把它給我扛到對麵宿舍去。”

“不敢,長官!”老黑機敏地回答著。

“叫你扛你就扛,廢什麼話!”林大錘命令道。

老黑扛一箱夾一箱往前走去,他生怕自己後麵會突然有子彈追上來,剛走出沒幾步就拚命跑了起來,快跑到宿舍前時大喊:“是我!別開槍!”所有的燈又重新亮了起來,槍聲也重新熱鬧了起來。

老黑把子彈箱往地上一放,喘了起來:“啊唷媽呀,好險啊,今天真演了一場《三岔口》了,要不是我機靈,就回不來了。”

王二虎對這些不感興趣,他問道:“馬糞蛋他倆,你碰上了嗎?”

“在後麵呢。”

王二虎借著燈光一看,那條通往彈藥庫的路早就被共軍封死了,哪兒有他二人的影子,罵道:“後麵有個屁!人呢?”

“八成是被共軍俘虜了吧?”老黑信口胡編。

“那你怎麼就沒遇上共軍?”王二虎知道老黑在耍戲自己,立刻火冒三丈,他一把揪住老黑的脖領子:“你給我說,林大錘他們怎麼放你回來的!”

老黑嚇得腿都軟了,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共軍讓我來勸你投降。”此話一出口,其他匪徒立刻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擒住了老黑。

“勸我投降?為什麼還讓你把子彈扛過來?”王二虎半信半疑。

“這是我提出的條件,我說要不讓我扛著子彈回去,二哥一見麵就得崩了我,還怎麼勸降?這樣,他們才放了我。”

“他們一共有多少人?”

“頂多也就十多個人吧。”

王二虎信以為真,一揮手說:“放了他,弟兄們,不就十多個共軍嗎?還怕他們個,都給我穿好鐵針衣,戴上鐵甲帽,準備拚了!”

一個匪徒小頭目咋呼道:“二哥說得對,憑咱們,就算三個拚一個,也把他們幹掉了,何況我們還有著刀槍不入的寶貝,共軍根本近不了身。”

“快把老黑扛來的子彈箱打開。”王二虎命令。

眾匪徒一窩蜂似的圍上來搶子彈。王二虎大聲喝道:“別搶,別搶!我來分--”

老黑拿來了鉗子,拉開了鐵皮條,撬開木箱蓋,在場的人頓時都傻眼了。原來裏麵全是磚頭土坷垃,老黑用哀求的目光望著王二虎:“二哥,是林大錘他媽的把我給戲弄了……”

王二虎使勁薅住老黑的脖領子,目光像鷹隼一般瞅著老黑:“是,他把你給戲弄了,你他媽的受他們指使跑這兒來戲弄我!老黑啊,老黑,你小子好歹毒,啊?”他對著老黑左右開弓,一連打了十好幾個耳光,然後掏出手槍,眾匪徒嚇得忙躲到了一邊。王二虎舉槍對準了跪在地上的老黑,“乒乒”就是兩槍,老黑隨即仰麵朝天倒在地上。

林大錘的這一計叫“借刀殺人”。殺老黑並不是目的,他是想讓王二虎知道:你們已經彈盡糧絕,要想活命,除了投降沒有別的出路。他的這一計大大地擾亂了敵人的軍心。

此時,地麵上的戰士們也在開會,一連的戰士們想出了“先假後真下人法”,就是在瞭望哨口用繩子掛一個空油桶下去,為了逼真,可在空桶裏放些土,再拉上來,敵人肯定會誤以為我軍戰士下來了,打得它千瘡百孔,直到敵人發覺自己上當了,不再理會我們放下的汽油桶,我們就把土換成人,等下到暗道口一起開火,消滅暗道裏的敵人,然後守住暗道,保證上下暢通。這個方法,雖然能從根本上奪回通道的控製權,但它的成功是建立在敵人的麻痹大意的基礎上,而且拿戰士們的生命作賭注,太冒險了;二連的同誌們的主意更絕,叫“大樹掩護法”,就是從洞口放一顆大樹下去,人躲在一棵大樹後麵,叫敵人隻能看見樹看不到人,一個一個下,這樣做,躲開了暗道,即使開槍也打不穿大樹,但速度太慢,而且頂上的人又要拉大樹,又要拉人,要有升降機還差不多,可行性太差,而且不安全,一旦樹木的轉動,上麵的人控製不住,自己的同誌就會成敵人的活靶子;三連的同誌們想出的辦法叫“半路開花”,就是把一大束手榴彈綁在一起,同時拉掉後蓋捆繩放到暗道口,來個半路開花,把這幫龜孫子炸他個稀巴爛。但是要把一大堆手榴彈同時拉掉後蓋,放到桶裏,再用繩子往下吊著去炸,操作上難度太大,稍有不慎就可能炸了自己。往下放多少繩索才正好對準暗道口也難以計算,就算以上兩點一切順利,等敵人看到這冒煙的東西,隻要往後退幾步,豈不啥也沒炸著?

最後洪濤把一連和三連的方法一組合,一個既穩妥又安全的方案就形成了:當沉甸甸的空油桶從天而降,暗道中的糧匪一旦發現,肯定會射擊,但是當這隻鐵桶周而複始地下來上去,上去下來,敵人會發現自己上當,他們射擊鐵桶的子彈漸漸地減少,並且會麻痹大意。等到敵人不願再費一槍一彈了,我們就……

按這方案操作,果然如洪濤所料。當那隻鐵桶一出現時,嚇得敵人對著鐵桶拚命射擊,可是很快他們就發覺自己上當了,共軍是想把我們的子彈騙光,然後發起攻擊,於是他們對那隻上上下下的鐵桶不再理會,隻是偶爾打上幾槍。這時劉老大炮已經從敵人多次的射擊中準確地判斷出了洞口的位置,他把手榴彈換成了炸藥包放入空油桶,再點燃導火索,然後,引導大夥撤到安全地帶,他自己拽住繩索慢慢地往下放,當他把繩索放到固定好的位置,隻聽“轟隆”一聲巨響,一股濃煙從枯樹洞口竄了出來。

這轟隆一聲巨響也驚動了地塞,林大錘第二次派張猛前去偵察,半道上他就與劉老大炮相遇了,劉老大炮告訴張猛,暗道裏的敵人消滅了,已經派人把守住這條通道了。現在大部隊正在源源不斷地進入地塞。

王二虎聽得轟隆一聲巨響,他估計那是他的三個弟兄為地塞盡了忠了,看來自己的計劃已經落空。他沒時間去想失敗的原因,他還要去辦幾件重要的事情。他趕緊跑回自己的屋把暗道的門關閉,他不能給共軍留下第二條通道。關好了暗道的門,他又找了些東西,把它堵嚴實了才走出屋來,他現在要去放火,要親手把這些糧食全部燒個精光,絕不能給共軍留下一粒。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是他最後的使命了,完成了這一使命,還有一件心裏放不下的事,那就是一定要親手殺掉林大錘。現在他的手槍裏還剩兩顆子彈,如果第一顆子彈打不死林大錘,他也就認命了。但是他絕不能叫共軍給活捉呐,不成功便成仁,就讓那最後一顆子彈畫我王二虎的人生的句號吧!雖然有些遺憾,但選擇這樣的死法,還算是比較滿意的,因為已經沒有更多的選擇了。他拚命地跑著,邊跑邊迅速打開一個個糧庫的大門,然後拿起事先準備好的柴油發瘋一樣地往糧食上潑,劃著了火柴,向糧食上扔去,第一個庫被他點著了。看著躥動的火苗,他狂笑著,這是他的傑作。他想讓火再大一些,於是,他又拎起柴油桶向糧食上潑去,那張猙獰的臉被火光映照著。那張牙舞爪的身影在牆上放大,那形象就像雄性牲口性欲發作時的情景。突然,牆上的黑影定住不動了,一顆子彈從他的後背射入,穿透了胸肺,一股血水從胸前噴湧了出來。他努力回轉身,看見林大錘正舉著步槍就站在庫房門口。王二虎後悔這顆從後背射來的子彈不是自己槍膛裏的,他嘴角抽搐著,望著林大錘,說不上是輕蔑還是憎恨,黑影慢慢地倒了下去,倒在自己點燃的火堆裏。這倒正好應了一句話:“玩火者必自焚。”

原來剛才林大錘在審訊老黑的過程中,老黑交代出王老虎離開前曾布置王二虎帶人去燒糧庫。他問老黑王二虎在哪兒,老黑說出來的時候他還在對麵的宿舍裏。剛才“轟隆”一聲爆炸聲響後沒多久,林大錘從亮著的燈光中,隱約看見一個人影在對麵門口一晃,就繞到屋後去了,屋後是成排的糧庫,他猜想此人定是王二虎,便迅速繞道跟了過來。現在王二虎死了,戰鬥卻還在進行,他不能留在這兒去救火,隻可惜這一庫糧食就被這惡魔白白給糟蹋了。林大錘走上前把洞壁的按鈕摁了一下,鐵門慢慢地封閉了。

林大錘重新回到新修築的工事前,正巧劉老大炮也帶人趕到,林大錘緊緊握住劉老大炮的手,驚喜地問:“你們怎麼也來了?”

“那支沈陽派來的特別行動隊在路過我防區時被我團戰士識破,讓我們收拾掉了,大胡子首長知道你們這裏的情況不好對付,就讓我帶人來增援了。”

“好啊!又跑這兒跟我較勁來了?”

“怎麼不歡迎啊!洪專員就在外麵呢。”

“歡迎!歡迎!我們剛才還在為那暗道裏的敵人發愁呢,你們幹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