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聲中,他已抄起花架,向這黑衣人當頭摔下。
但就在這時,突見寒光一閃。
張勝奇根本沒有看出對方是如何出手的,甚至沒有看清對方手裏拿著的兵刃是何模樣。
他隻覺心口突然一驚,已多了五點血花!
梅花盜又出現了!
菜館裏,酒樓上,很多人都在竊竊私語。
難道殺死張勝奇的才是真的梅花盜?
他下一個對象會是誰?
有財有勢的人,晚上又睡不著覺了。
黃昏,古刹中傳出了一聲清悅悠揚的鍾聲,嚴肅而冷漠的少林僧人,一個個垂首走入莊嚴的佛殿。
他們的腳步似乎比平時還要輕,隻因為這些天以來,少林寺中每個人的心情都分外沉重。
嵩山之險,寒意更重,滿山水雪中,正有一個人急行上山,正是少林門下的俗家弟子"南陽大俠蕭靜"。
蕭靜的腳步也很輕,落地無聲,但他剛踏入後院,方丈室內就響起了心湖大師沉重的語聲,道:什麼人?
蕭靜在門外遠遠停下,躬身道:弟子蕭靜,特來有要事稟報。
方丈室中隻有三個人,心湖,心鑒和百曉生。
蕭靜不敢多說廢話,一走進去,立刻躬身道:江湖傳說梅花盜又出現了!
蕭靜道:三天之前,久已洗手歸隱的獨行盜張勝奇忽然被殺,家裏的珍寶也被洗劫一空,致命的傷痕是五點血跡,狀如梅花。
心鑒,百曉生對望一眼,臉上全無血色。
也不知過了多久,心湖大師長歎了一聲,道:梅花盜既然又再度出現,李尋歡說的那番話也許不是假的,也許是我們冤枉了他。
百曉生望著心鑒,沒有開口。
心鑒緩緩踱到窗口,望著窗外的積雪,緩緩道:也許這反而更證明了李尋歡就是梅花盜!
心湖大師道:此話怎講?
心鑒道:我若是梅花盜,知道已有人做了我的替死鬼,一定會暫時的避避風頭,否則豈非反而等於救了李尋歡?
百曉生這才點頭道:不錯,梅花盜此番出現,無異是在為李尋歡洗刷冤名,我若是梅花盜,也萬萬不會做這事的。
心湖大師沉吟著,緩緩道:那麼,你的意見是---心鑒道:李尋歡若真的不是梅花盜,他的同黨也就不必這麼做了。
心湖大師也站了起來,在方丈室中踱了幾個圈子,忽然駐足道:今日在菩提院當值的是誰?
心鑒道:是二師兄座下的一茵和一塵。
心湖大師道:傳他們進來。
他負手站在牆角,聽到一茵和一塵走進來的腳步聲,他也沒有回頭,隻是問道:五師叔的晚膳你們已送去了麼?
一茵道:送去了,可是--可是--
心湖大師道:可是怎樣?
一茵垂首道:弟子們按照前兩天的規矩,還是將膳食放在門口,份量也和昨天的一樣,比平時膳食加了一倍,還有一盂清水。
一塵接著道:食盤是弟子親自放到門口的,因為弟子想趁機看看屋子裏的動靜,剛走出幾步後,就瞧見李尋歡的手自門縫裏伸出來,將食盤取去,誰知--誰知過了半晌,他又將一盤膳食全都拋了出來。
心湖大師道:為什麼?
一塵呐呐道:他嫌菜不好,又沒有酒,所以不肯吃。
心湖大師滿麵俱是怒容,道:他當這是什麼地方?飯館子麼?
一茵和一塵剃度已有十餘年,還從來沒有見到他們的掌門人動過真怒,兩人低下了台,不敢抬起。
過了很久,心湖大師才漸漸平息,又轉過頭去,望著爐香沉默了很久,緩緩道:他說要吃什麼?
一茵道:他居然寫了張菜單,自時麵拋出來,叫弟子們照著菜單子做,還說隻要做錯一樣,他就原封退回。
心湖大師道:將他的菜單拿來瞧瞧。
隻見一張素×上,寫著好一筆靈飛經,寫的是:
紅燜冬筍,
漢羅寶,
發菜花菇,
翡翠菜心,筍尖冬菇豆腐羹。
四菜一湯之外,他居然還要三斤上好的竹葉青,堂堂的少林寺,好像真被他當成京城的素菜館子了。
無論誰看了這張菜單都免不了要哭笑不得,勃然大怒,誰知心湖大師卻隻是淡淡地道:你們就照這張單子做給他吧。
心鑒搶先一步,嘎聲道:師兄你---你怎能--心湖打斷了他的話道:李尋歡若不肯吃,五師弟豈非也要陪著他挨餓,他身子一向單薄,近年來更是一直纏綿病榻,我們敢能讓他再受苦難折磨?
心鑒垂下了頭,道:可是我們這樣做,那李尋歡豈非更得意了麼?
心湖大師目光閃動,一字字道:我心中已有了打算,就讓他多得意兩天又有何妨?
阿飛仰臥在床上,以手為枕呆呆的望著屋頂。
幾乎已有兩個時辰,他就這樣躺著,動也沒有動,他整個人似乎都已變成了一塊花崗石。
他隻有等待,隻有忍耐,隻有不動。
因為不動可以節省體力,有了體力才有食物,他才能活下去,和大自然的搏鬥是永無休止的。
有幾次甚至連最機警狡猾的野兔都認為他隻不過是塊石頭,那時他已餓得連跳躍的力氣都沒有了,若不是這野兔自己投入了他掌握中,他隻怕已餓死,連狐狸都捕捉不到的時候野兔居然會自投羅網,這在荒野中簡直是神話,若有人能說給野兔聽,連它們自己都不會相信。
還有一次接連半個月的暴風雪,那時他還隻有十歲,又餓了兩天,卻在這時候遇到一頭熊。
他已全無抵抗之力,幸好熊是不吃死人的,他就躺下來裝死,誰知他遇見的卻是頭老奸巨猾的熊,而且也快餓瘋了,竟一直不走,還不住用鼻子去嗅,用腳爪去抓,甚至用牙齒去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