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笛先生道:你既然已全無抵抗之力,我就本不該殺你的,可是我卻非殺你不可。
李尋歡道:哦?
鐵笛先生瞪著他,道:你不問我為何要殺你。
李尋歡又笑了笑,道:我若問了,反而難免要生氣,要向你解釋,你一定還是不信,還是要殺我,我又何必多費口舌。
鐵笛先生怔了怔,大聲道:不錯,無論你說什麼,我都要殺你的--他麵上泛起一陣激動痛苦之色,嗄聲道:如意,你死得雖慘,但我總算為你複仇了。
鐵笛又已抬起。
李尋歡歎了口氣,喃喃道:如意,你見到我時一定會大吃一驚的,因為你既不認得我,我認得你--忽然間,林詩音走了進來,大聲道:等一等,我有話說。
鐵笛先生一驚回頭,道:夫人,是你?你最好莫要攔住我,誰也攔不住我的。
林詩音臉色發青,道:我並不想攔你,但這是我的家,殺人至少總得讓我動手。
鐵笛先生皺眉道:你也殺他?為什麼?
林詩音道:我要殺他的理由比你更大,你隻不過是為妻子複仇,我卻是為兒子複仇,我隻有一個兒子。
她言下之意,自然是說,你卻不止一個妻子。
鐵笛先生沉默了很久,道:好,我等你先出手之後再出手。
他自信他的鐵笛銀釘快如閃電,縱然後發,也可先至,誰知林詩音走過他麵前,忽然反手一掌,向他胸膛擊出。
林詩音雖然武功不高,但畢竟不是弱不禁風的弱女子。這一掌她已用了全力,鐵笛先生猝不及防,竟被打得撣到牆上。
要知他傷勢本已難,全憑暗器傷人,此刻身子一震,傷口迸裂,鮮血又飛濺而出,人也暈了過去。
林詩音心頭一陣激動,幾乎也倒了下去。
李尋歡知道她一生中簡直連螞蟻都未踩死過!此刻見她居然出手傷人,心裏也不知是疼是喜,卻硬下心腸冷冷道:你又跑來幹什麼?
林詩音深深的呼吸了幾次,身子才停止發抖,道:我來放你走。
李尋歡歎了口氣,道:我難道還沒有說清楚麼?我不走,絕不走。
林詩音道:我知道你是為了龍嘯雲而不肯走,但你知不知道他--他她怎又顫抖了起來,而且抖得比剛才更厲害,她用力捏緊雙拳,指甲都已刺入肉裏,用盡了全身力氣,掙紮著道:他已出賣了你,他本來就和那些人串通一氣的--說完了這句話,她已全身脫力,若非倚著桌子,就已倒了下去,她以為李尋歡聽了這話,必定也難免要吃一驚。
誰知李尋歡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連眼角的肌肉都沒有跳動,反而笑了笑,淡淡道:你隻怕是誤會了他,他怎會出賣我?
林詩音用力抓著桌子,桌子上的杯盞叮當直響。
她嘶聲道:我親眼看到的,親耳聽到的。
李尋歡道:你看錯了,也聽錯了。
林詩音道:你到現在還不相信?
李尋歡柔聲道:這兩天你太累,難免會弄錯很多事,還是去好好睡一覺吧,到了明天,你就會知道你的丈夫是個很可靠的男人。
林詩音望著他,失神的張大了眼睛,看了他很久很久,忽然倒在桌子上,放聲痛哭起來。
李尋歡閉起眼睛,似乎已不忍再看她,嗄聲道:你為什麼--話未說完,忽然噴出了一口鮮血。
林詩音也控製不住自己,十幾年來一直控製著的情感,此刻就像是山洪般全都爆發了出來。
她踉蹌撲向李尋歡,道;你不走,我就死在你麵前。
李尋歡咬緊了牙關,一字字道:你是死是活,以我又有何關?
林詩音霍然抬頭,瞪著他,嗄聲道:你--你--你--她每說一個你字,就後退一步。
忽然間,她發覺她已倒在一個人的身上。
龍嘯雲的臉色沉重如鐵。
他緊緊的摟住了林詩音的柔肩,像是生怕自己一動手,林詩音便要從他身旁消失,而且永不複返。
林詩音看到他的手,神情忽然鎮定了下來,冷冷道:放開你的手,請你以後永遠也莫要再碰我。
他的手終於緩緩鬆開,凝注著林詩音,道:你已全部知道了?
林詩音冷冷道:世上絕沒有能永遠瞞得過人的事。
龍嘯雲道:你--已全都告訴了他。
李尋歡忽然笑了笑,道:其實用不著她告訴我,我也早就知道了。
龍嘯雲似乎一直不敢麵對他,此刻才霍然抬頭,道:你知道?
李尋歡道:嗯。
龍嘯雲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李尋歡歎了口氣,道:就在你拉住我的手,讓田七點中我穴道的時候,不過--我雖然知道,卻並不怪你。
龍嘯雲道:你既然知道,為何不說出來?
李尋歡道:我為何要說?
林詩音凝注著他,身子忽又顫抖起來,道:你不走,是不是為了我?
李尋歡皺眉道:為了你?
林詩音道:你怕我知道了會傷心,你不願將我們這家拆散,因為我們這家本就是你--你--她話未說完,又淚流滿麵。
李尋歡忽然大笑起來,大笑道:女人為什麼總是這樣自我陶醉,我不說,隻不過因為說了也無用,我不走,隻因為明白他不會讓我走的。
林詩音道:現在無論你怎科說都沒關係了,我反正已知道--李尋歡道:佻知道,你知道什麼,你可知道龍嘯雲這樣做是為了誰,佻可知道他就是怕我來將你們的家拆散,所以這樣做的!隻因為他將這家看得比什麼都重,更將你看得比什麼都重--林詩音望著他,忽也笑了起來,道:他害了你,你還要替他說話,很好,你的確很夠朋友,但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人--你對不對得起我?
李尋歡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出了血。
龍嘯雲瘋狂般大吼道:我本來是這家的主人,但你一來,我就覺得好像隻不過是在這裏作客,我本來有個好兒子,但你來,就叫他變得半死不活。
李尋歡黯然歎道:你說得不錯,我--我的確不該來的。
林詩音閉著眼睛,眼角的淚珠如珍珠般落下,道:你若還有一分為我著想,就不該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