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承諾(3 / 3)

這世上真正快樂的人本就不多。

風很大,砂上在風中飛舞,路上的行人很寥落。

阿飛抬起頭,目光移向門外時,正有兩個人自門外走過。

這兩人走得並不快,行色卻似很匆忙,隻管低著頭往前趕路,連熱豆漿的香氣都未能引動他們轉頭來瞧一眼。

前麵走的是個身形佝僂,白發蒼蒼的老頭子,手裏提著管旱煙,身上的藍布衫已洗得發白。

後麵跟的是個小姑娘,眼睛很大,辮子很長。

阿飛認得這兩人正是兩年前他曾見過一次的"說書先生"和孫女,他還記得這兩人姓孫。

但他們卻全沒有瞧見阿飛,很快就從門口走過。

一他門著是見到了阿飛,所有的一切事也許都會完全不同了。

阿飛喝完了豆漿,再抬起頭,又瞧見一個人自門外走過。

這人身材很高,黃袍,鬥笠,笠簷壓得很低,走路的姿勢很奇特,也沒有轉過頭來瞧一眼,行色仿佛也很匆忙。

阿飛的心跳突然快了。

荊無命!

荊無命的眼睛一向盯住前麵:仿佛正在追蹤方才走過的那"說書先生",並沒有發覺阿飛就坐在路旁的小店裏。

阿飛卻看到了他,看到他腰帶上插著的劍。卻沒有看到他那條斷臂一一用布帶係著的斷臂。

隻要看到這柄劍,阿飛的眼睛裏就再也容不下別的。

就是這柄劍,令他第一次嚐到失敗和屈辱的滋味。

就是這柄劍,令他幾乎永遠沉淪下"去。

阿飛的拳已緊握,掌心的傷口又破裂,鮮血流出,疼痛卻自掌心傳至心底,他全身的肌肉立刻全都緊張了起來。

他已忘了荊無命的斷臂。

他一心隻盼望能和荊無命再決高下,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別的。

荊無命也很快就從門口走過。

阿飛緩緩站起,手握得更劇烈。

痛苦越劇烈,他的感覺就越敏銳。

坐在門口的夥計突然感覺到一陣無法形容的寒意襲來,轉過頭,就瞧見了阿飛的眼睛——

一雙火焰般熾熱的眼睛,卻令人自心底發冷。"鏜"的,店夥手裏的酒杯跌了下去。

但這酒杯還未跌在地上,阿飛突然伸手,已抄在手裏。

誰也瞧不清他如何將這酒杯接住的。

店夥整個都被嚇呆了。

阿飛饅慢的將酒杯放在他麵前的桌上,倒了杯酒,自己一飲而盡。

他心裏忽然充滿了信心。

就在這時,門外又有個人走了過去。

這人也是黃衫,鬥笠笠簷也壓得很低,走路的姿態也很奇特也蒼白的臉,在鬥笠的陰影下看來,就宛如是用灰石雕成的。

上官飛!

阿飛並不認得上宮飛,但一眼就看出這人必定和荊無命有種密切的關係,而且顯然正在追蹤著荊元命。

上官飛身材雖比荊無命矮些,年紀也較輕,但那種冷酷的神情,那種走路的姿態就好像是荊無命的兄弟。

他為什麼也在暗中追蹤荊無命呢?

這地方本就很荒僻,再轉過這條街,四下更看不到人蹤。

阿飛走得很快,始終和上官飛保持著一段距離。

前麵走的"說書先生"早已瞧不見了,荊無命也隻剩下一條淡黃色的人影,但上官飛也還是走得很慢,並不著急。

阿飛發現這少年也很懂得"追蹤"的訣竅。

要追蹤一個人而不被發覺,就不能急躁,就要沉得住氣。

前麵有座土山,荊無命已轉過山拗。

上官飛的腳步突然加快,似乎想在山後追上荊無命。

等他的人也消失在山後,阿飛就以最快的速度衝上上山。

他知道在山上一定可以看到一些有趣的事。

他果然沒有失望。

荊無命從未感覺到恐懼——一個人若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可怕的?

但現在,也不知為了什麼,他目中竟帶著種恐懼之意。

他怕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