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旁人眼中的段祺瑞(10)(2 / 3)

我們乘船到了武漢,照例到黃鶴樓、鸚鵡洲等處去點綴一番風景,而田中也照例和湖北督軍王占元作了一次秘密談話。在武漢逗留了一天,我們就乘坐京漢火車回到了北京。如果要依照田中原來的計劃,還要到中國東南、西南各省,盡量遊曆一番,不知怎麼,日本政府突然來電召他回國,他隻好遵照政府命令回到北京,作回國的打算了。

在我陪同田中出發到各省遊曆時,段祺瑞正在台上擔任國務總理。在這一段期間,在北京的政治舞台上,竟掀起了很大的波瀾。當我們回到北京時,段祺瑞已經因為對德宣戰問題,與大總統黎元洪政見參差。國會支持黎元洪,免去了段祺瑞的總理。段就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到天津租界閑住起來了。

田中義一回到北京以後,我還陪他去逛了一次八達嶺,攀登了萬裏長城。在火車中,他忽然板起麵孔、煞有介事地向我說:“現在俄國的無政府黨、過激派鬧得很凶,將來必成大害。日本國內現在還沒有,是因為日本的在鄉軍人會(退伍軍人的組織)搞得很嚴密,這一類過激的書報,絕對不許一般人看。中國土地這麼大,人口這麼多,組織這麼鬆懈,將來大有可慮。”說到這裏,他又鄭重其事地向我說:“你們中國有句俗語說得好,時勢造英雄,英雄造時勢。你要抓住時機,不要錯過呀!”我不知道所說的是怎樣的英雄,怎樣的時勢,隻好敷衍應付幾句。我陪他走遍了大半個中國,除了日常應酬寒暄之外,很少談到國家政治,隻有這一次他卻打破慣例,向我發了一番議論,雖然不知道他命意何在,而給我的印象卻很深。

他在北京又住了幾天,忽然決定由東北乘坐南滿路火車回國。我就陪他乘坐火車,同到沈陽。他在沈陽,照例和奉天督軍張作霖密談了一番。

田中義一和張作霖秘密談話之後,張作霖忽然把我找去,也進行了一次秘密談話,在座隻有他和我兩個人。張作霖開門見山地向我說:“你知道田中和我談了些什麼?”我因他問得很突然,隻有老實回答說:“不知道。”張作霖於是放低聲音,悄悄向我說:“他說中國革命,實行共和,本來日本是讚成的。中國革命成功,也是靠著日本支持。可是最近日本政府考慮,共和政體與中國的國情不合,最好還是恢複帝製,請宣統重新出來執政。”我聽了感到很意外,心想,難怪田中到各省和督軍們密談呢,原來是醞釀恢複帝製呀!我怎麼一點風聲也不知道呢!張作霖看我沉吟不語,就又向我說道:“我對他表麵敷衍了兩句,沒有表示可否。我看日本小鬼一定有一套鬼計劃,你回到天津的時候,可以把這種情形,向段先生談一談,讓他早作準備。”

我聽他說罷,自然連聲稱是。回到天津,忙去見段祺瑞,把我所知道的情形,向他一一報告。段聽了張作霖所說的話,連連點頭,說:“張雨亭這個人腦子還清楚。”他沒有往下深談,我也沒有再說下去。現在回想起來,張勳晉京複辟,顯然和田中義一的訪華,有著密切的聯係。

我垂頭喪氣地回到講武堂籌備處,剛剛坐下休息了一會兒,就接到天津打來的長途電話,是我家裏麵打來的,什麼話也不說,隻說有要緊事,趕緊回天津來。雖然電話的內容很是簡單,但不知怎麼,卻使我在漫天雲霧中發現了一線曙光。我看看表,才5點多鍾,決定當晚隻身回到天津去。

我沒有向講武堂的職員們作什麼安排,也沒有帶一個隨從,隨便吃了一點晚飯,就悄悄到東車站,買了一張頭等票,走進了頭等包房。這一天東車站顯得特別緊張,張勳的辮子兵背著大刀,在車站上走來走去,不知他們是在檢查行人還是維持治安。開往天津的火車上,旅客擁擠。在頭等包房裏,我發現很多麵孔很熟的人,但一個個麵孔鐵緊,仿佛都很嚴肅,熟識的人彼此裝作漠不相識,誰也不打招呼。一直到火車開出北京,開過豐台,大家才好像鬆了一口氣似的,車上多少活躍起來了。有一個交通銀行的職員胡筠(梁士詒的親信,後來曾任交通銀行總經理,在抗戰期間,乘坐飛機赴港,被日本飛機打下來,機墜,身死),向我使了個眼色,走到包房外麵的過道上。他先向我打聽,是否知道這次複辟的內幕,我回答不知道。於是他就向我說起,在他離家以前,見著了警察總監吳炳湘。他說:“鏡潭(吳炳湘的字)對於複辟也是不讚成的,不過張勳拿槍杆子逼著,不敢說不幹。他負責北京的地方治安,如果扔下不管,關係著全北京一二百萬人的生命財產安全。所以他隻好同他們敷衍著,借此維持北京的地方治安。他再三向我說,出京以後,見著有關的人,替他解釋解釋。北京地方有他負責,保證不出問題。可是他是堅決反對帝製的,一有機會,他就起來反對。今天咱倆遇見,好極了,如果你到天津見著有關係的人,就請你把鏡潭這番意思代為轉達轉達吧。”當時我也猜不透他這段話的真意所在,更不敢判斷吳炳湘的表示有無誠意,隻好點頭答應,彼此仍舊回到包房裏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