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做郎中官的十年(2)(2 / 2)

所謂“自獲麟以來,四百有餘歲,而史記放絕”,那意思是說,經孔子改編的魯國史記《春秋》,寫到周天子“西狩獲麟”(前481)為止。抓獲了被古代中國人看作瑞獸的麒麟,表示天下將有聖王出世。這本來是大好事。可是那麒麟不久又死了,表示已出世的聖王終於沒有機會能真正治理天下,所以孔子非常悲傷,不肯再把《春秋》繼續寫下去。這就叫“獲麟止筆”。兩年後,孔子本人也憂傷而死。從此存錄天下大事的連續曆史記載中斷長達四百年。司馬氏父子一心想要接續的,就是這一段曆史空白。

司馬遷俯首流涕,對父親發誓說:“我雖不聰敏,請容許我把您已記錄編排過的有關過去的傳聞,完整地書寫出來,絕不敢有缺漏。”洛陽相會,就這樣成為這一對鍾情於曆史學的父子之間的生死之別。

據司馬遷家族的傳說,他的先世,曾在舜在位時以及夏朝世世做“天官”,也就是觀察天文、推算日曆、預卜凶吉的巫師。傳到西周,這一支家族中有叫程伯休甫的,在周宣王時終於失去了世代相守的“天官”一職,改任司馬,因以司馬為姓氏。這一段家譜是否完全可靠,已無法確切地知道了。春秋中葉,司馬氏離開東周去晉,以後又分為入衛國、入趙國和入秦國的三支。入趙國的那一支,就是後來兩晉皇族所從出;而司馬遷的先祖,則屬於入秦國的那一支。在司馬談之前,入秦一支中最有名的人物,要數“司馬錯諫伐蜀”裏的那個主人翁了。秦采納他的建議;平蜀後,他做了蜀郡守。司馬錯的孫子司馬靳,是秦名將白起的副將。司馬靳曆五世至司馬談,所擔任的都是一些不大的官。司馬談擔任太史丞、太史令,所以他自以為是接續了遠祖的事業。這個職務需要許多專門的知識,當日常常作為“家學”代代繼承。所以司馬談預料,他死後,兒子司馬遷一定會繼任這一官職。但他更關心的,似乎是他們父子兩人已著手從事的一件“業餘”的工作,這就是接續孔子“獲麟止筆”以來四百多年的曆史記錄,寫一部通貫古今的巨大曆史著作。所以他諄諄告誡司馬遷,自己最擔心的就是這個願望無法再實現。他一再叮囑說:你千萬要記得這件事啊!

我們今天已經很難明白地知曉,司馬談臨終之時,司馬遷究竟仍守候在他的身邊,或者他早已經告別父親,重新踏上追趕漢武帝的路途了。如果司馬遷陪伴父親一直到他咽氣,那麼他恐怕很難不再歸葬關中,料理後事,這樣他就可能趕不上武帝的封禪大典。即使他決定暫時擱下喪事,以戴孝的身份參與隆重的典禮也是不大合適的。恐怕父子兩人之間當時還不是“死別”,而是“生離”。司馬談應該死於司馬遷離開洛陽東去之後。但無論如何,洛陽一會,最終還是變成了司馬父子的最後訣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