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廷和雷汀回到位於市郊的家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雷汀一言不發地去廚房準備晚飯,雷廷則換下了沾滿羅捷鼻血的襯衣丟到了洗衣機中,走到客廳一屁股坐進沙發,仰頭長舒了一口氣。剛剛發生的事情像幻燈片一樣在他眼前不斷閃回。
當雷廷最後拉著妹妹離開教室的時候,他回頭瞥了一眼。羅捷滿臉是血,癱在地上動彈不得。兩人的視線此時正好對在一起。“你等著!臭小子!你給我等著!”羅捷大聲嚎叫,含糊不清的聲音由於疼痛而帶著哭腔,“你完了!明天我要讓你趴在我麵前哭著說後悔!你給我等著死吧!”
“我隨時恭候。”雷廷丟下這句話轉身離去,不想再去看那張讓人反胃的臉。
現在想來,雖然當時話說得很瀟灑,但他還真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會是羅捷怎樣瘋狂的報複。雷廷把手舉到眼前,看著指關節上新鮮的擦傷,腦中一片紛亂。
僅僅三年前,這雙手還握著畫筆,在一個夢想成為畫家的少年手中肆意揮灑著。雷廷眼前又浮現出那副被他刻意淡化的情景:賴在畫布前,全身沾滿顏料手舞足蹈的自己,以及在旁邊拽著自己衣服,全然不介意弄髒自己嶄新的洋裝,央求著要一起玩的妹妹,以及在不遠處坐在長椅裏麵露微笑看著這一切的父親母親。
在雷廷的記憶中,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伴隨著他的整個童年,直到發生了那場給他們兄妹烙下無盡傷痛的恐怖意外。
那天一家人為了慶祝雷汀的十二歲生日開車出遊,但在回來的路上發生了可怕的事故。事件的經過雷廷已不願再去細想,他隻知道那天過後,一直在身邊嗬護照料自己的兩個至親雙雙離世,留下一個十三歲的小男孩和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獨自麵對著每天絡繹不絕找上門來的陌生人。年幼的雷廷根本看不懂他們出示的各式各樣的文件,隻是緊緊拉著妹妹的手,一聲不吭地看著他們把家裏名貴的收藏品和家具一件一件裝箱搬走。
腦袋又在一跳一跳的疼了。雷廷閉上眼揉著太陽穴,把身子往沙發裏縮了縮。自己......應該就是那時候改變的吧。
處理完雙親後事回到學校以後,敏感的雷廷很快感覺到了周圍環境的變化:自己和妹妹的東西總是莫名其妙地丟失,同學總是在自己背後竊竊私語,各種針對他們兄妹的惡作劇也是層出不窮。妹妹雷汀隔三差五就被其他人欺負,哭著跑來找他,他前去理論卻被那些人打倒在地上百般羞辱。還有好多學生當著他們兄妹的麵說他們是害死父母的妖怪孩子,雷廷每次想開口回擊,卻都被徹骨的無力感所淹沒。
“隻會拿畫筆的手,保護不了自己的親人。”
這是雷廷不知第幾次被摁倒在地,在周圍人的嘲笑聲與口哨聲中得出的結論。
在那之後,雷廷放棄了唯一的愛好,轉而開始鍛煉自己單薄的身體。他瞞著妹妹私下找到一位父親在世時資助過的的武術教練,百般乞求下終於同意讓對方教自己各種格鬥技巧。雷廷到現在也忘不了當他第一次艱難放倒兩個正在欺負妹妹的學生時周圍同學臉上驚詫的神情。在那之後又經過了大小幾次衝突,雷廷明顯感覺到周圍同學看向自己的眼神裏滿是畏懼,之後也沒有人再敢去欺負雷汀了。
時間默默向前推移,不間斷的鍛煉讓雷廷的身體越來越結實,緊密肌肉勾出的流暢線條配上他初顯英氣的臉,一時間成了校內女生之間的話題人物。妹妹花季少女的魅力也開始漸漸顯露出來,到雷廷高一的時候,初中三年紀的雷汀已經是全校公認的校花。
麻煩通常都會在這種時候接踵而至。追求雷汀的男生排起了長隊。雖然妹妹明確表示不會和任何人交往,但是總有些人像蒼蠅蚊子一樣難纏。雷廷高二那年,一夥吃了閉門羹的人甚至聯合起來在雷汀一個人落單的時候堵住了她想圖謀不軌,幸好雷廷及時趕到。在那場驚動整個學校的鬥毆事件中,當著一大波學生和教師的麵,雷廷獨自一人在倒下前解決掉了對麵六個人中的四個,這幾個人後來無一例外都在醫院至少躺了一星期。
這件事之後,沒等學校的處理結果下來,雷廷和妹妹就離開了這所學校。為了給妹妹找到一個良好的環境,雷廷到處奔走,花了不少錢托了不少關係。最後還是靠一個父親生前救濟過,如今事業有成的好心人伸手幫了他們一把,兄妹兩人才在另一個城市落腳,進入這所嵐常私立高中,雙雙從一年級開始重修。好在這個城市裏有一套父母以前留下的小房子,日常開銷有那個好心人接濟,也不成大問題。學校裏雖然都是些架子十足的大少爺大小姐,但是總體而言修養都還算高。雷廷本來以為自己和妹妹終於可以安心度過高中生活,誰知才剛過去一個多月,羅捷的出現就徹底擊碎了這個小小的願望。
“我難道是容易吸引各種不幸的體質麼......”陷入回憶的雷廷自嘲著,露出了苦笑。
客廳的燈突然亮了起來,刺眼的光線把雷廷的思緒拉回了現實。“哥哥,吃飯了。”雷汀端著盤子走了進來。雷廷輕輕歎了口氣,把那些紛亂的記憶片段趕出腦袋,起身去拿碗筷。
晚飯並不豐盛,但是雷汀熟練的廚藝彌補了這一缺點。每道菜的火候和調味都拿捏得恰到好處,正如她本人一樣,飽含魅力卻又文靜賢淑。雷廷夾起一塊煎蛋放進嘴裏,微脆的口感混合著淡淡的焦香,讓他的味覺神經瞬間得到了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