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前元四年(公元前153年),長子劉榮被立為皇太子,但因其母栗姬逐漸失寵,景帝就想廢掉太子,另立王皇後之子劉徹為太子。在中國的封建社會,立太子是大事,因為將來國家社稷的命運在很大程度上都握在太子一個人的手裏,稍一不慎,就會引起巨大的災難,況且廢長立幼一般是不允許的。周亞夫初登相位,認為太子並無過失,隨意廢立,會引起混亂。他秉性直爽,不懂勸諫藝術,對景帝“固爭之”。後來景帝說廢立太子是家事,不需外人插手,周亞夫這才無奈罷休。周亞夫的勸諫不僅未能說服景帝,反而使景帝覺得他太過張狂,太蔑視皇帝,因而深為憤怒。
景帝中元三年(公元前147年),竇太後要景帝封王皇後的哥哥王信為侯。王皇後為人十分乖覺,專會討好竇太後,因而博得了竇太後的歡心,穩住了地位。至於封外戚為侯,並非沒有先例,但景侯估計周亞夫不會同意,就先去找他做工作。果然,周亞夫斷然否決,他說:“高祖皇帝曾經與諸大臣歃血盟誓:非劉氏而王,非有功而侯,天下共擊之。”周亞夫搬出劉邦的話壓人,倒還罷了,還直言不諱地說:“王信雖是皇後的哥哥,但卻並無功勞,如果把他封了侯,那就是違犯了高祖的規約。”這自然使景帝十分惱怒,隻是周亞夫持之有故、言辭確鑿、無懈可擊,景帝才不便發火,隻能“默然而沮”。周亞夫阻止了王信封侯,但從此加深了與景帝之間的矛盾,更得罪透了王信。梁王與王信過從甚密,又都恨極周亞夫,於是,兩人聯手,內外夾攻,一起陷害周亞夫。
這件事發生不久,匈奴部酋六人來降,景帝非常高興,並想把他們都封為列侯。其中有一人是以前漢朝投降匈奴的將領盧綰的孫子,名叫他之。盧綰曾伺機南歸,但終不得誌,終於鬱鬱而死;盧綰的兒子也曾潛行入漢,病死在漢朝;盧他之乘隙南歸,才有這六人來降。周亞夫認為不能封盧他之為侯,便對景帝說:“他的先人背棄了漢朝而投降了匈奴,現在又背叛匈奴而投降了漢朝,陛下如果封這樣的人做侯,那麼又怎麼能責備做臣子的不忠於君主呢?”這次,景帝認為“丞相之議不可用”,斷然拒絕了周亞夫的建議,封六人為侯。其實,周亞夫的話很難說對與錯,這本就是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要看具體情況而定。景帝拒絕周亞夫,倒不全是出於他的話的對與錯,多半出於這樣的心理:不能事事都聽你的,總得聽我一次。
周亞夫見景帝不從,也還知趣,就上書稱病辭官,景帝也不挽留,任他辭退。
如果事情到此了結,那也罷了,問題是周亞夫既然得罪了景帝,又有功勞威望,景帝便不會對他放心。一次,景帝專門宣召周亞夫,想“考驗”一下,看他是不是個知足的人。
一日,景帝特賜食於周亞夫。周亞夫雖已免官,尚居都中,見召即到。周亞夫趨入宮中,見景帝兀自獨坐在那裏,行了拜謁之禮,景帝跟他隨便說了幾句話,就命擺席。景帝讓周亞夫一起吃飯,周亞夫也不好推辭。隻是席間並無他人,隻有一君一臣,周亞夫就感到有些惶惑,等他到了席前,發現自己麵前隻有一隻酒杯,並無筷子,菜肴又隻是一整塊大肉,無法進食。周亞夫覺得這是景帝在戲弄他,忍不住就想發火。轉頭看見了主席官,便對他說:“請拿雙筷子來!”主席官早受了景帝的囑咐,裝聾作啞,站著不動。周亞夫正要再說,景帝忽然插話道:“這還未滿君意嗎?”周亞夫一聽,又愧又恨,被迫起座下跪,脫下帽子謝罪。景帝才說了一個“起”字,周亞夫就起身而去,再也沒有說話。
幾天過後,突然有使者到來,叫他入朝對簿。對簿就是當麵質問,澄清事實,核實錯誤罪行。周亞夫一聽,就知末日已到,但還不知犯了什麼罪。
等周亞夫到了朝堂,問官交給他一封信,周亞夫閱後,全無頭緒。原來周亞夫年老,要準備葬器之類,就讓兒子去操辦。買了五百副甲盾,原是為護喪使用,又有許多朝廷使用的木料等,可能是周亞夫的兒子貪圖便宜,買了下來,使傭工拉回家去,又未給錢,傭工懷恨上書誣陷。景帝見書十分惱怒,正好借機找茬,派人訊問。周亞夫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無從對答。問官還以為他倔強不服,就報告了景帝。景帝怒罵道:“我何必一定要他對答呢!”就把他交大理寺審訊。
周亞夫入獄,其子驚問何故,等弄清了願委,才慌忙稟告父親。周亞夫聽了以後,什麼話也沒說,隻是長歎了一口氣。
大理卿當堂審訊,問他道:“你為什麼要謀反呢?”周亞夫說:“我的兒子所買的東西全係喪葬所用,怎能談得上謀反呢?”
大理卿無話可說,但又知皇上欲置其於死地,必須找個借口,於是發出了石破天驚之判詞:“你就是不想在地上謀反,也想死了以後在地下謀反!”
周亞夫一聽,完全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再也無話可說。被關入獄中後,他五日不食,絕食而死。
一代名將竟落此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