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雎說:“大王發兵,越過韓國、魏國,去攻打強大的齊國,這個考慮是十分不當的。出兵少了,不能損傷齊國;出兵多了,對秦國又造成了損失。我猜想大王是想少出兵,但全由韓、魏兩國出兵於情理上又說不過去。現在,秦國發現盟國不怎麼可靠,而又要越過這些國家的邊境去攻打齊國,這怎麼行呢?這在策略上太疏忽了。從前,齊國攻打楚國,獲得了很大的勝利,兩次辟地千裏,結果齊國不曾得到一寸土地,難道是齊國不想得到土地嗎?是形勢不能允許齊國占有土地啊。諸侯看到齊國軍隊常年在外,國家十分疲弊,於是聯合起來共同進攻齊國。結果,齊王逃走,齊軍大敗,被天下人恥笑。齊國之所以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就是因為它攻打楚國,使韓、魏兩國得到便宜。這就實際上是把兵器借給強盜,用糧食來資助小偷啊!大王不如采取‘遠交近攻’的策略,得到一寸土地,這一寸土地就是大王的土地;得到一尺土地,這一尺土地也就是大王的土地。現在大王舍近而攻遠,這不是十分錯誤嗎?再說,從前中山這個國家,方圓五百裏,後來被趙國所吞並,利益盡歸趙國所有,天下各國都不能把趙國怎樣。現在韓國、魏國位居中原,其地理形勢是天下的樞紐。大王如要想成就霸業,就必須占據中原以掌握天下的樞紐,以此來威脅楚、趙。趙國強大了,楚國就來親附;楚國強大了,趙國就來親附。楚、趙都來親附了,齊國必定感到害怕,齊國害怕就會帶著重禮來聽命於秦。齊國親附於秦國之後,韓國和魏國就可以攻滅了。”
秦昭王問:“我想和魏國結交,但魏國是個反複無常的國家,我無法親近它,請問我如何才能使魏國與秦國結為盟國呢?”範雎說:“用謙卑的言詞和厚重的禮物去侍奉它;這樣如果不行,就割讓土地去賄賂它;再不行,就發兵去討伐它。”
於是,秦國發兵攻打魏國邢丘,邢丘攻下後,魏國請求依附秦國。範雎說:“秦國與韓國的地形,像各種顏色混雜在一起,不如將韓國收服。韓國對於秦國來說,就像樹木上的蛀蟲,人心腹裏的疾病。天下不發生戰事便罷,如果天下發生戰事,沒有哪個國家對秦國的危害比韓國更大的了。”秦昭王說:“我想收服韓國,韓國不服從,我該怎麼辦?”範雎說:“發兵進攻韓國的滎陽,通往成皋的道路就被阻斷了,北麵再斷絕太行山的隘道,韓國上黨地區的軍隊就不能向南增援。如果能一舉攻下滎陽,則韓國就被截為三部分。韓國看到將要滅亡了,還會不服從嗎?韓國服從了,秦國的霸業就可成功了。”秦昭王說:“好。”
範雎說:“我住在東方時,隻聽說齊國有田單,不聽說齊國有國君;隻聽說秦國有太後、穰侯、涇陽君、華陽君,不聽說秦國有大王您。隻有能掌握整個國家,才能稱得上是王;能不受約束地施行生殺予奪的大權,才能稱得上是王。現在,太後獨斷專行,無所顧忌;穰侯擅派使者,也不向大王報告;涇陽君、華陽君處理事情毫無忌諱。國家存在著這樣四個權貴,使秦國的大權四分五裂,國家難免陷於破敗。國人都處於四個權貴的威權之下,這就是所謂的秦國無王。這樣一來,國家的權威怎能不受損害,政令哪能從大王這裏發出呢?我聽說:‘善於治國的君主,對內加強他的權威,對外注重他的權勢。’穰侯的使者操持大王的權勢,分割諸侯的土地,擅自發號施令,征伐敵國,沒有敢不聽從的。戰勝敵國,奪取土地所獲利益都歸於陶邑;秦國困頓,就要受製於諸侯,戰事失敗,百姓生怨,導致國家受禍。《詩》說:‘果實太多了,樹枝就會折斷了,樹心就要受傷;封邑的城太大了,國家就要受威脅;臣子的地位太高了,國君的地位就要下降。’淖齒掌握了齊國的大權,他就抽了齊閔王的筋,把齊閔王吊在屋梁上,讓他過了一夜才死;李兌在趙國掌權,他不讓趙主父飲食,一百天後,趙主父餓死了。秦國太後和穰侯掌權,高陵君、涇陽君幫著他們,以致外人已經不知道秦國有王了,這就是淖齒、李兌一類的人啊。我今天見大王在朝廷上孤立無助,恐怕後世主宰秦國的就不是大王的子孫了。”
秦昭王聽了之後感到十分害怕,於是就奪取了太後的大權,把穰侯、高陵君、涇陽君驅逐出了國都。秦昭王對範雎說:“過去齊桓公得了管仲,當時稱他為‘仲父’。現在我也得到您,也要稱您為‘父’了”。
遠交近攻是秦國在軍事上所實行的一個極為重要的策略,自從這一策略實行後,秦國一改困窘的局麵,迅速在軍事上打破了僵局,進入了一個嶄新的發展時期。範雎所提出的這一著名的策略不僅在當時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就是在中國的軍事史上,也是一項了不起的貢獻。
(參見《戰國策》等)
7.失一士而國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