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四編 佛家智慧(6)(2 / 3)

求字本就是錯的,羅漢第一次就是要提醒他,不要求字,而要求心。但學人不解,於是羅漢用讓他的希望完全落空的方式讓他開悟。從語境看,或者下麵就沒有注腳,是一片空,這空,正包含著啟悟之機;或者下麵雖有注腳,但並未注出該字是什麼字。不注,也包含著啟悟之機:見性成佛,不待外求,正在內心,是什麼字並不重要,通過認識的字和不認識的字直接開悟,才是重要的。慧能不識字而屢屢妙悟,早就說明了這一點。

公案四:

學僧問:“什麼是佛門的正食?”這當然是一個比喻,但羅漢把比喻轉換成非比喻來喝醒他,就反問:“佛門的正食,是吃得的嗎?”學僧說:“如果你要吃這食物的話,有什麼作用呢?”羅漢:“塞你的嘴巴。”

這個提問的錯誤,就在於一種向外求佛的指向,所謂正食是某部經、某座佛嗎?當然不是。求佛不是向外找食,而是內心要悟。羅漢的兩次回答,是兩次猛喝。

公案五:

問:“什麼是羅漢的家風?”羅漢說:“不給你說。”進一步問:“為什麼不說?”羅漢說:“這是我的家風。”

在不說中說了,說了又沒有說。家風本不是用一個定義式的話就講得清楚的。

一口吸盡西江水

龐居士問馬祖道一:“不與萬法為侶的是什麼人?”馬祖說:“待你一口吸盡西江水,我就給你講說。”龐居士的提問有一種非常高遠的起向,但從禪宗的觀點看,這種高遠是有問題的,從而這個提問是不對的,這不對包含好幾層意義,就最初淺的說,誰也不能超越於法(宇宙規律法)和萬法(萬物的規律),不能超越現世,僅此對不可能問題,馬祖給了一個不可能回答的回答。

但龐居士還是沒有完全解悟,仍然因著於自己的高超意念,他又問:“不昧本來身,請師高著眼。”如果真識自己的本來麵目的話,是不需要別人,哪怕是高僧,甚至是佛祖來考察的。因此馬祖用具有反諷意味的形體動作來提醒他,不是要“高著眼”嗎,馬祖從高處下覷龐居士,說:“一等沒琴弦,唯師彈得妙。”然後又從低處上覷龐居士,這樣一做,就把龐居士的“高著眼”引申出了另一種含義,讓別人從高處看他,而這,在禪宗看來,正是不能自立世界的表現。而馬祖從低處再看他,就是希望他能夠真正的自立自足,不待外求。做完這兩個形體動作,馬祖就回方丈去了,居士跟隨在後,有所體悟,說:“剛才是弄巧成拙。”即自以為水平很高,想不到顯得水平很低。“一口吸盡西江水”也因此成為禪宗公案中的名言。但這句名言還包含著這樣的意義:西江水不但一口吸不盡,甚至一生也吸不盡,就是吸盡了,還有長江黃河,何時是盡頭?這就是向外下工夫,總是癡心漢。窮盡佛經神聖去成佛,不就是這樣的嗎?因此,一口吸盡西江水,是從反麵暗示“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趣旨。下麵一個關於馬祖的公案說的也是這一問題。

一僧問馬祖道一:“如何是佛?”答道:“心即是佛。”答得簡單明了,但常人卻不易體會。僧又問:“離四句絕百非,請你指明什麼是西來意?”還是同一種問法,馬祖隻有變換方式了,他說:“我今天沒心情,你去西堂問智藏吧。”僧於是去西堂,問智藏,智藏以手指頭說:“我今天頭痛,不能為你解說了。你去問海兄吧。”僧又去問海兄,海兄說:“這個東西我卻不會,你問錯人了。”僧於是回頭告訴馬祖如此如此,馬祖說:“藏的頭是白的,海的頭是黑的。”藏仍是用指方向的方式去暗示問得不對,海卻用沒方向的碰壁來暗示問得不對。這僧悟了沒悟呢?

磨磚成鏡

馬祖道一未成道時曾在南嶽傳法院修行。他獨居一庵,修習坐禪,無論什麼人來拜訪,都不理會,隻顧坐自己的禪。著名的懷讓大師來了,他仍不理。懷讓看他是一個修道的材料,可惜方向不對,方法也不對,決定要開導他,於是,懷讓拿了一塊磚,在馬祖的庵前磨,馬祖仍是坐自己的禪,也不理會。懷讓磨呀磨呀,一直磨下去。馬祖後來忍不住了,就問:“你磨這磚幹什麼?”懷讓說:“把它磨成鏡啦。”馬祖一聽,樂了:“磚怎麼能磨得成鏡呢?”懷讓說:“磚既然磨不成鏡,成禪又怎麼能成佛呢?”馬祖一聽,不覺從靜坐的座上下來,問:“如何才能呢?”懷讓說:“如果你駕牛車,車不行了,你是打牛好呢,還是打車好呢?”馬祖沉吟不語,懷讓直截了當地說:“你學坐禪,當然是為了學坐佛,但是你想想,若想學坐禪,禪本身並不等於坐臥;因此,你坐時,得到的是坐,而不是禪。如你想學坐佛,佛本身沒有一定的定相,你靠坐,能成佛嗎?因此,從根本上說,你若坐佛,是在殺佛。把自己固執在坐相上,是達不到坐佛的目的的。”馬祖豁然開悟。

達摩來之前有佛法嗎

禪宗知道真理難用語言講述,但又不得不借助語言講述,他們的答話多用形象語言,或用比喻,或用詩句,下麵就是一個好用詩句的例子。

天柱山崇慧禪師,姓陳,唐乾元初在天柱山創寺。一僧人問:“如何是天柱境?”崇慧回答:“主簿山高難見日,玉鏡峰前易曉人。”用現實的景象回答了天柱山是一個修佛的好地方。談到修佛,當然就涉及到佛法,僧人問:“在達摩祖師尚未來到東土之前,東土有沒有佛法?”崇慧說:“且安置未來的事,你今天做什麼?”僧問過去,就意味著引入了過去、現在、未來這樣一種在流動的時空思考問題的角度。因此崇慧以未來來對答過去,由此而使他進入現象與本質的禪思。但僧理解不了,說:“我不懂,請師再講清楚些。”崇慧說:“萬古長空,一朝風月。”用一個景色形象地說明了當下與永恒的關係。僧還是不懂,不知道說什麼話。崇慧問他:“你懂闍梨麼?”僧說:“不會。”崇慧說:“自己應該做什麼,與以前達摩來不來和未來的事怎麼樣不相幹。達摩來,就像一個賣卦漢,見你不會,為你錐破卦文,至於是凶是吉,盡在你自己身上,一切要看你自己。”僧問:“如何是解卦的人?”答:“你才出門,他的解就不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