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梅香如故(二)(2 / 2)

弱者的憤怒,從來都隻敢施加於更弱者身上。

出門被人打壓欺辱,他無力還手,隻能回來酗酒發泄,借著酒醉將自己的痛苦加注在妻子身上,對她動輒打罵不休,酒醒後又跪又求,日子就這樣,周而複始,愈加過份。

痛苦不會消失,但會轉移。

愛也是如此。

所有的愛與痛苦,他都一腔自以為是是強塞於她。

或許人在越窮的時候,就越想去賭一把,想著大賺一筆,然後一舉翻身。

越是這樣的念頭,就越是心癢難耐。

凡是家裏還有一分一毫,哪怕是一件值錢的東西,他都會拿去賭了。

雖不再是從前賭場上一擲千金的豪氣模樣,但隻要帶著銀錢進賭場,他依舊是大爺,受著別人的尊敬和殷勤。

或許隻有這樣,才能讓他找回當初大少爺的意氣風發,找回些許指點江山的傲氣。

現在,也隻有賭博與酒精,才能麻痹他的神智,令他短暫的忘記如今的處境,在賭場,在酒裏,在半醉半醒的醉生夢死之間,仿佛還能回去,當大少爺時候的日子。

阮二郎記得一句詩詞,那是為了追求她時刻意去背的,如今用來,再恰好不過了: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隻是,每當輸得身無分文的時候,就會被人丟出去,孤零零的獨自品嚐那些冷眼與奚落,宛如一隻流浪狗。

一個賭徒,最後一定會輸,輸掉一切。

流浪狗嘛,自然是要被痛打的,被打破所有的尊嚴與人格。

不過,在人窮得叮當響的時候,是不會有尊嚴的,那些東西,算什麼狗屁!風一吹,就輕飄飄的散了。

日子愈發難過了。

家裏一貧如洗,家徒四壁,能借的人都借過了,欠的債他也無力償還,他唯一還有的,就是妻子和女兒。

這是他的唯一所有。

阮二郎看了看妻子,突然笑了起來,他的妻子還是很好看的,他怎麼忘了,這是他最值錢的東西,從前的珍寶,現在也還是珍寶。

他求她,求她最後幫他一次,隻這一次!最後一次!

不然,追債的人就會剁了他的手腳!

阮二郎跪在她麵前,聲淚俱下,頭都磕出血來,哭得肝腸寸斷,其實心裏已經在盤算好了,等還了債,剩下的錢,還夠他再賭幾把。

他已經摸清楚賭場的套路了,隻要再賭幾把!他一定可以贏回來從前輸的所有一切!甚至還能靠賭錢起家,到那時,他就能讓她再過上從前那種少奶奶的富裕生活了。

貞潔算什麼,就不能忍忍嘛,隻要能翻身,他立刻就能將她贖回來,讓她過上更好的日子!

她流著淚問他,可曾記得當初的誓言。

阮二郎緊緊抱住她,他說:永世不忘。

他確實沒忘,當年的誓言一字一句,言猶在耳。

她是他的,至死都是他的。

他這一生唯一所愛,的的確確是隻有她一人,唯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