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還散發餘熱的發射筒,吳文超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太陽穴疼痛難忍,腦袋裏像走馬燈一樣穿梭著剛剛每分每秒每一幀的畫麵。
身旁的巴甫洛夫還在使勁搖晃著他,嘴裏大聲嚷嚷著:
“哇呼!吳!幹得漂亮!”
“一發入魂,爽翻了!”
“去你媽的武裝直升機!去死吧!”
吳文超頭一回感到了何為“人的悲喜並不相通,我隻覺得他們吵鬧”,抱著發射器暈倒在車廂裏。
剛才真是驚險刺激,甚至說千鈞一發都毫不為過。
好險啊,如果下手失誤,差點被導彈炸飛的,就可能是我了。
他隻是暈倒,而不是昏迷不醒了——路途顛簸,想閉眼都閉不上。
上上下下彈跳幾下,麵色從暗黃漸漸變回紅潤的他蘇醒過來,身邊的巴甫洛夫在發呆,手上漫無目的地裝填著步槍彈匣。
閑極無聊,他透過前窺窗看了幾眼。
埃卡捷林娜撐著腦袋,昏昏沉沉,鄧肯精神十足,嘴裏還叼著一根大麻煙,想必是這東西給他續了命。
幾乎是一瞬間,一發如同黑夜流星劃破天際的反器材武器專用大口徑子彈迎麵撞上來,厚重堅實的前擋風防彈玻璃被整個撕裂,碎成了無數玻璃小碎塊。
鄧肯還沒來得及叫罵幾句,馬上就被另一發大口徑子彈一槍爆頭。
是真正的“一槍爆頭”,整個腦袋被炸得四分五裂,腦漿迸裂,噴得埃卡捷林娜滿臉都是。
驚慌失措下,埃卡捷林娜搶過方向盤,一個原地漂移調轉了方向,躲過了接二連三的大口徑子彈。
吳文超舉起機槍槍托,猛地一砸,砸碎了前窺鏡,探出槍口瞄準躲在暗處的狙擊手,幹淨利落地扣動了扳機。
雖然你躲到了暗處,但如果我有配備了熱成像功能的夜視儀,那閣下又該如何應對呢?
“目標六點鍾方向,距離400米,瞄準,放!”
漂移的車身並沒有影響吳文超的發揮,三發點射之後,黑暗中傳來了狙擊手撕心裂肺的呻吟聲。
滿頭腦漿的埃卡捷林娜差點要瘋了,但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踩到了刹車,配合手中幾近失控的方向盤,穩住了車身。
巴甫洛夫默然地摸出一根俄羅斯生產的無彩香煙,咬在嘴裏壓壓驚。
這煙的煙絲卷質很密實,口味開始感覺很淡,但據說後麵很醇厚,非常好抽,口味獨特,是好煙。
“給我來一根,我的中華煙抽完了。”
伸手之間,吳文超可以聽得見一絲奇怪的敲擊聲,如同輕輕的擊水聲。
這聲音他忘不掉,也不會和任何別的聲音混淆——
地雷引信的壓爆聲。
這是一顆M19防坦克地雷,來自政府軍的布雷工兵。
這玩意,采用壓電引信引爆,起爆時間幾乎是微秒級別的,幾乎不給踩中目標任何反應的時間。
高爆炸藥釋放出巨大的能量,在一瞬間掀翻了整輛卡車。
吳文超感覺身後被什麼東西猛推了一下,整個人都被甩出了車廂,臉朝下倒在地上了,倒在氣味嗆鼻、灰燼一般的塵土裏。
他被掀出兩三米遠,腦袋裏的金屬零件與衝擊波同頻共振,使他當即昏死過去。
“吳!醒醒!醒醒!別睡!”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巴甫洛夫把他的身子翻過來,讓他後背貼地,大聲叫喊著他。
自己的牙齒還咬著香煙,剛剛從巴甫洛夫手裏接過的香煙。
這種“空中飛人”的感覺,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
他感到自己仿佛在夢中活動,奔跑、拖拽、開槍射擊,但什麼也記不住。
不,我命不該絕,命不該絕!
他硬撐著爬起來,和頭被磕破、血流如注的埃卡捷林娜與眼睛受了重傷的巴甫洛夫互相攙扶著,一步一步挪向聯合國辦事處的方向。
巴甫洛夫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
“轟”的一聲巨響之後,他的左肩被打進4塊彈片,頭上的鋼盔也被炸飛了出去,幾乎炸成了半塊廢鐵南瓜。
最要命的是,一塊彈片擊中了他的左眼,直接剜出了整個眼球。
他隻覺得左眼像是被刀子猛戳一樣,鑽心刺骨的疼,緊接著便是一陣血肉的腥味填滿了口腔。
他胸口一陣悶痛,兩耳嗡鳴不止。
半晌,好不容易恢複神誌的巴甫洛夫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隻覺天地移位,左邊的世界更是蒙上了一層血影。
意識到左眼被打出後,他忍著劇痛將眼球塞進眼窩,搖醒了倒在地上的吳文超與駕駛室裏倒在方向盤上的埃卡捷林娜。
出乎意料的是,已經輕度腦震蕩的埃卡捷林娜意識還算清醒,隻是有些頭昏、惡心。
她給三個人都簡單包紮了一下,指著不遠處的一棟黑漆漆的建築說:
“走吧,這裏是郵電大廈門口,跟我去百貨大樓,那裏還有我們的備用車,汽油加滿,零件正常,足夠去辦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