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5章 走進地獄之門(2)(2 / 2)

我又重新被綁上了五花大綁。綁的時候那個上了年紀的法警對我說:

“配合點啊,否則的話你自己吃苦。”

這時我的心裏充滿恐懼。我的臉色一定很蒼白。我感覺到有點發抖。

“到時候你們做得幹淨點。”我要求道。我說得很慢,竭力不讓他們看出我的恐懼。

“隻要你配合好。”

另一個法警說:“若覺得脖子勒得太緊,自己手往上提一提。”

我被帶上了警車。我覺得已渾身冰涼。前麵有一輛開道的警車,我後麵還有三輛車,三個法官上了一輛,檢察官上了一輛。那個上了年紀的法警用對講機在問都好了沒有。對講機裏傳來各輛車說好了的回話。

“出發!”

刺耳的警笛聲立刻響了起來。我的心也陣陣揪緊,嘴唇也禁不住哆嗦起來。車開過法院大門口時,我看到女兵排長站在法院的門邊上,我驚喜而絕望地看著著她,這回不是幻覺,是實實在在的她站在那兒,燦爛的紅太陽從高聳的摩天大樓間射過來,照在她那鮮豔的臉頰上的淚水和兩朵潔白的小花上,顯得美麗而悲慘。我心裏再次湧出對在部隊沒好好複習的巨大後悔,湧出對殺人的巨大後悔。我不去搶她多好啊。我回到這裏好好打一份工,她也一定會要我的。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我在心裏大叫,我對不起你白雪!我終於說出了她的名字。車開出很遠我依舊別著頭看她。她也一直盯著我們的車隊。我想這一伴隨著剌耳的警笛聲的場景將終身刺痛著白雪那顆聖潔的心。

警笛拉著,應急燈開著,交通警一路放行,還立正向車隊敬禮。街兩旁的行人都駐足看車隊。我已經沒法集中精力和眼神。我不停地說話,談我小時候的理想,中小學學習的優秀,我當兵幾年的經曆,一支接著一支問法警要煙抽。我告訴法警我在部隊武裝越野十公裏隻用了十分半鍾。我的腦袋發暈,四周都在飄。我聽不見法警的說話聲。警笛聲像巨大的轟嗚在我耳旁滾動。我控製不住地不斷說話。我覺得渾身冰涼。

也不知過了多久,警笛嘎然而止。郊區的刑場終於到了。我被兩個法警押下了車。我覺得兩條腿都有點發硬。

我生命的大限終於到了,而且是以這麼恥辱的方式。我對自己強硬地說:你不能趴下!你得走過去!你要為你這一生的尊嚴麵含微笑地走過去。

刑場是一塊二米寬二十米長的沙坑,沙坑前麵是一排矮樹。周圍全是綠色的樹。風景很美。我忽然想,能死在這麼個美麗的地方也算不錯。

我走到沙坑的邊上,看了一眼萬裏碧色的藍天,有幾朵白雲緩慢而悠然地在飄動,有一隻紅色的風箏高高地飛揚在藍天下。那個小孩把風箏放這麼高一定很開心吧。真美麗啊!這天氣多好啊,像家鄉青楊河上的天空一樣。我為這美景滾出淚來。我知道我心裏多麼想活啊!哪怕關我四十年,我出來也隻有六十五歲。

攝影師讓我站正,他用兩個相機分別替我拍了照。這是我留在這個世上的最後的形象。

我麻痹的神經仿佛聽到了照相機的“哢嚓”聲。

“執行!”審判長高聲宣布。

我看到上了年紀的法警和另三個年青法警向我走來。兩個人押住我兩條臂。上了年紀的法警高聲喝道:

“跪下!”

我想我不能跪,我這輩子沒跪過,男人膝下有黃金。我的膝蓋後部猛地被踢了一腳便控製不住地跪了下去。我剛想站起槍響了,我的後小腦像被人用鐵錘猛擊了一下。我一頭砸進了沙坑。兩股熱流從鼻耳流出。巨大的疼痛從大腦傳遍全身。我咬牙憋著不叫出聲,雙手在背後捏緊拳,兩腿繃直,牡物也蓬蓬勃勃鼓脹開來,比我以前任何一次勃起都大,都酣暢。之後我吐出那口氣。我想我再也看不見家鄉那條美麗的青楊河了。我腦中最後的意識是白雪那張美麗的臉……1999年11月17日於上海廣靈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