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出來過,沒見過什麼叫好日子,他們覺得生活就是那樣。
那也不能搶劫殺人啊!
我沒想殺她,她當時也沒死。
我聽到了她的哭泣聲。
大鐵門外法警們快樂的說話聲把大莊吵醒了。他們在討論國慶節放幾天假。
“今年國慶應該放長一點。”
另一個說:“聽說今年放十天,可以到杭州玩一趟了。”
“我準備帶上老婆兒子到桂林去。發的過節費要用掉。”
“為國家消費是吧。”
我真想活啊,我杭州桂林去不了,但我可以去看家鄉的青楊河,那碧綠的河水曾像甘泉一樣滋潤過我的心。我怎麼會去殺人呢?她怎麼就死了呢?她不死多好,那樣我就是判個十五年,四十歲也能出來了。我在心裏大聲地責問自己。可他們為什麼要殺我?他們可以判我終生監禁。我殺人犯了滔天大罪,那他們就可以以國家的名義殺人嗎?我想起他曾在政法大學讀夜大學時,那個老師說的話了:從法理上來說,任何人或國家都沒有剝奪人的生命的權力。
大鐵門外一陣騷動。那個上了年紀的法警正嚴厲地訓斥法警們:
“到現在還沒準備好?!還吹什麼牛?”
一會兒,兩個法警進來把我帶了出去。我想是要驗名正身了吧。走上樓梯,我看到了幾次開庭審我的法庭和那三個法官及檢察官,還有那個漂亮的女書記員也在一邊。不過隻有審判長坐在法官席上,其他幾個站在一邊。我忽然看到我深愛著的女排長也在旁聽席上。我的心一下子快衝出嗓子眼了。她一身深藍色的無袖連衣裙,胸上佩著小白花,頭發光潔地梳起在後腦上盤了個發髻,在額頭左上方也戴了一朵小白花。我覺得她比任何時候都漂亮都美。她以前從來也沒有這樣妝扮過。真美啊!我將永遠永記住這張美麗的臉。可是我還能記住這張臉多久呢?
她表情凝重地看著我。我心裏翻騰著劇痛,像有一把滾刀在心裏絞動,同時一股巨大的幸福也在心的另一角湧起。
審判長側頭看了一眼我站的地方,轉頭高聲說:
“把罪犯帶上來!”
兩個法警押著我走上被告席。我想我要走得精神點。兩個法警一人押著我一條手臂。
“姓名?”
“大莊。”
“出生年月?”
“一九七×年×月×日。”
“藉貫?”
“××省××縣。”
“家庭住址?”
“××省××縣××鄉××村。”
“××省××市人民檢察院指控你在一九九×年×月×日淩晨兩點二十分在××路搶劫殺害×××是不是事實?”
“是事實。”
這時審判長站了起來。
“××省高級人民法院死刑命令:
對搶劫殺人犯大莊執行死刑。
一九九×年九月二十四日。”
我這時心靜如水。
審判長看了我一眼: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我的懺悔書已經寫好,若有可能請公之於眾,這也是我對社會最後一次贖罪行為。另外我能不能對我的一個朋友說幾句話?”
“可以。”
我腦中出現了幻覺,我轉過身,兩個法警押著我走向欄杆。但在離欄杆兩米處沒再讓我走。
她也站起走向我。她早已是淚流滿麵。我也滾下淚水。
“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社會。”
她痛苦地閉上眼,淚水唰唰地往下流。
“你能吻我一下嗎?”
她緩慢地走過來抬起雙臂猛地摟住我親吻我。但兩個法警立刻把我拉開。
“你真不該殺人啊!”
她忽然撕聲裂肺般叫了一句,捂著臉哭著衝出法庭。
“把罪犯帶下去。”
我猛地清醒過來,我被法警帶了下去,在回小監房的路上,腦中不斷地跳動著剛才幻覺中她哭著衝出法庭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