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離開小姨家,臨別前喬鳶牽著她的手,表示婚禮的時候會來接她。
小巷狹窄,二人並肩而行,緩慢地往外走。
天空中飄起細雨來,喬鳶攤開掌心,看見一滴雨落在上頭,肌膚傳來細微的涼意。
她無聲地彎唇微笑,再抬起眼眸時,卻迎麵看見一名不應該出現在此的身影。
笑容淡去,是喬父。
李宴亭見她麵色不對,上前一步,用高大的身影微微擋在她身前。
喬鳶伸出指尖,輕拽了下他的袖角。
“是我父親,”她家裏的事情複雜,不想讓李宴亭摻合進來,“你去把車開過來吧。”
男人垂下眼睫,溫柔問道:“需要我把他打發走嗎?”
喬鳶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次,她擁有足夠的勇氣來麵對想擺布自己人生到人。
天空中飄落的絲雨似乎愈發密集了,她感覺到周身驟然的涼意。
卻把雙手伸進口袋裏,平靜地看著對麵的中年男人。
當然還是陳詞濫調。她聽著那些銳利的,指責自己的話語,隻覺得內心一片安寧。
從前被激起來的憤怒蕩然無存,是有原因的,她如今,足夠愛自己了。
等到喬父罵她“白眼狼,父母都不認時”,喬鳶的眼睫輕輕抬起來。
她轉過臉,指尖指向街道旁裝飾著彩燈的櫥窗。
正是即將進入十二月的季節,聖誕氣氛濃鬱,窗內擺著各式各樣、琳琅滿目的商品。
她卻隻望著其中一件東西,那是一坐小小的八音盒,做成雪景木屋的樣子,有漂亮的小人在屋內轉圈圈,腳邊圍繞著小狗。
女孩小小地呼出一口氣,語氣和緩。
“我小時候很喜歡這個,許了很多次的生日願望就是希望能得到這個作為禮物,可是你一次都沒有給我買過。”
她語氣雖然平和,話語中蘊含著淡淡的指責卻使得男人如芒在背,惱怒道:“你這孩子從小就沒良心!這麼一個小事也放在心上,念念不忘,白養你這些年……”
可究竟是養女兒,還是撫養一個可以用來商業聯姻的工具呢?
喬鳶懶得與他爭辯,男人見她軟硬不吃,臨走之前問她還要不要那個八音盒。
年輕的女人站在街口,眉眼溫淡,卻莫名有一種鎮靜自若的氣場。
“我現在已經不想要了。”
喬鳶從浴室裏出來,略顯懨懨地垂著眼睫,擦拭濕發。
卻見臥室內一片黑暗,她光腳踩在地上,看見床頭櫃上一座發光的物體,緩緩走過去。
俯下身時,才發現這是一座八音盒,木屋內的小人慢慢地旋轉著,笑容恬靜。
她微怔住,下意識地伸出指尖,扭動發條。有舒緩的音樂流淌而出,柔和至極,令她不由得恍惚起來。
就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的生日當天,小小的自己好奇地盯著她夢寐以求的禮物。
身後傳來一道輕緩的腳步聲,她低聲呢喃,像是埋怨,卻又盛滿了歡喜。
“你偷偷聽見了?”
男人的嗓音溫柔,垂下眼睫,望著她看八音盒的眼神,彎起唇瓣。
“我可不放心你跟他待在一起,”他說著,伸出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小屋的窗子,“明明還是很喜歡的吧?”
喬鳶安靜地盯著八音盒,眼底似有淚光點點。
“我隻是希望,你以後看見它的時候,回想起來的都是我們美好的記憶,而不是童年的遺憾。”
人是多麼奇妙的生物,一座小小的八音盒也能成為禁錮心靈多年的咒語。
就如他,那座“玫園”成為他心底的夢魘。
半晌,女孩才輕輕仰起頭,目光輕緩地望向他。
“謝謝你。”
她看見漫天的星子落入他眼中,仿佛能承載編織她一生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