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惶恐。”
問了一圈後,錢峰心裏產生了一個不詳的預感。
突然冒出一句:
“本官要查倉。”
嘩,
一群泥塑紅頂子們都騷動了起來,有抬頭的直勾勾望他的,有抬頭瞅同伴的。
揚州知府胡佐佑一咬牙,鮮明的表達了立場:
“藩台,您這樣做不符合朝廷規製!”
“那本官現在就寫請罪折子,皇上若有責怪,本官一人擔負。”錢峰停頓了一下,說道,“和諸位大人無關!”
……
“於道台。”
“下官在。”
“市麵上糧價的問題很大,情況很嚴重。你怎麼看?”
“回藩台,下官覺得這個問題的關鍵,是要找到關鍵的問題。情況具體是什麼樣的,還要看具體的情況。”
嘩。
在場的紅頂子都詫異的投來親密無間的眼神。
於大人,您進步了。
您進步的太快了!
就憑這句“含金量十足的廢話”,再加上您爹的照拂,日後小軍機,小閣老都有希望。
錢峰則是目瞪口呆,心中冒出一個念頭。
地方上就是個大醬缸,什麼白蘿卜扔進去,都黑乎乎的出來。
於運和,沒救了!
他已經蛻變成了散發著惡臭的玩意。
想到這裏,他嗓音痛惜:
“江北大營,數萬兵丁枕戈待旦,隨時渡江作戰。豐濟倉和廣運倉一旦存糧不足,本官都不敢想這種後果。諸位可曾想過?”
……
胡佐佑小聲說道:
“快了,秋收在即。糧倉數量或有出入,可很快就能接上了。”
錢峰突然尖銳:
“本官當然知道。可卯吃寅糧,九個鍋八個蓋,你們就不怕萬一一個閃失?”
眾人低頭,心裏默念。
京官就是棒槌,還8個鍋蓋?你這配置也太豪華了!
最多6個蓋!
也許5個蓋!
偶爾4個蓋!
手速快一點,動作花哨一點,還是可以蓋的住的!
咱們這些掌勺的,能保證按時出鍋就行了。
但是你非要親自數鍋蓋的數量,明顯是不信任我們。
咱掌勺的脾氣上來了,就要吐口水,摻沙子,保不齊還要砸兩口鐵鍋!隻要把多餘的鍋砸了,鍋蓋就夠用了。
如果有人非要一塊塊數鐵鍋的碎片,非要拚起來。
嗬嗬嗬,
那廚子就隻能默默地從灶膛裏抽出一根燃燒的木材~
……
出了衙門,有人冒出一句:
“諸位,找個清淨地兒喝一杯,聊聊?”
眾人都點點頭,正有此意。
城外尋了一間僻靜茶館,打發了惶恐的掌櫃和夥計。由在場官職最低的通州知州,負責泡茶倒水。
在場年齡最大的淮安知府常火炎,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
“做不做?”
“做!”
似乎互相具備讀心術,一問一答簡潔清晰。
“於公子?”
於運和矜持地刮了刮茶葉,微笑道:
“既來之則安之,本官與諸位同僚同進退。”
……
眾人讚許的點點頭,氣氛貌似輕鬆,喝著茶聊著黑話。
突然,
門外伺候的揚州府兵丁來報:
“府衙快班班頭求見老爺,說有十萬火急的要事。”
胡佐佑一愣,見眾人也極度疑惑,於是說道:
“讓他進來。”
……
快班班頭快步走進茶館,
見屋子裏居然有如此多的朝廷命官,雙膝一軟就跪下了,欲言欲止,眼珠子轉來轉去。
胡知府不悅:
“在座的都是本官的摯愛親朋,但說無妨,本官在他們麵前沒有秘密。”
班頭無奈,跪著說道:
“府尊,小人剛剛抓獲了一名偽吳王的細作,嚴刑拷打後已拿到口供。揚州城中竟有細作據點2處,細作數十人。府衙武力恐不夠,求府尊行文速調綠營兵協助抓捕。”
說罷,他遞上一張血跡斑斑的紙。
胡知府閱畢,連忙遞給桌上的同僚們~
茲事體大,需要集體的智慧。
雖然俺老胡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可也需要知道你們在想什麼。
……
屋內的氣氛急轉直下,陰風陣陣。
而快班班頭依舊沉浸在即將立大功,升官發財的憧憬當中。
往日敏銳的嗅覺,今日也失靈了。
喜滋滋的繼續說道:
“小的也是意外起獲,此賊膽大包天,跟蹤藩台錢大人已有數日,想來他是要刺~”
他絲毫沒注意,
幾位大人正在密集的交流眼神。
雖未出聲,可眼神裏的信息含量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