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和珅你說,朕是不是給他們臉了?(3 / 3)

張有道歎了一口氣:

“除非我此刻辭官歸隱,否則無一刻不在是非當中。當官難呐,難。”

寒窗苦讀十幾載,終於飛出了金鳳凰。

豈能半途而廢?

往小處說,是個人的榮辱。

往大了說,是整個張氏在銅仁府的榮辱。

若要不牽扯一點是非,除非做個糊塗教諭。

其實,也不對。

就在這個月,直隸出了一件大事。

導致一位兩耳不聞窗外事,埋頭故紙堆的縣教諭,被作為從犯押上了刑場。

一位秀才,不知是抽了哪門子瘋。

竟然給乾隆上書,稱如今雖是盛世,卻依然有許多百姓吃不飽飯。

而皇莊當中,卻有許多的好地荒廢著。

清廷入關之時,在京師周邊強圈了許多的良田。

後來,這些田大部分成了皇莊。

……

這位秀才,竟然選擇在了乾隆東巡祭祖的時候,下跪獻書。

護駕的官員不敢怠慢,隻能轉呈皇帝。

乾隆閱後,下令將此人淩遲。

並夷三族,追究幕後主使者。

此事,引起了軒然大波。

祭陵途中,如此殺戮,有違天和。

軍機大臣,戶部侍郎和珅,負責審理此人。

他不敢怠慢,最終得到了一份詳細真實的口供,呈交禦覽。

盛京,

農曆八月,就已經開始飄雪。

小冰河的影響還未完全遠去。

行宮內,乾隆靠著暖爐,問道:

“和珅,你怎麼看此人?”

“奴才覺得,這就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悖書生。”

“你這個狂悖,用的好。”

和珅心裏一鬆,總算摸準了乾隆的脈搏。

“區區一介秀才,竟敢對皇莊指手畫腳。為民請命是假,包含禍心是真。”

屋子裏,溫暖如春。

可是和珅的背後,一陣陣透寒意。

他似乎,對皇帝的了解又深了一層。

依舊是恭敬的跪著,繼續虔誠的聆聽聖訓。

“給他拿錦凳。”

“是。”

“謝謝秦公公。”

和珅小心的坐了半邊,恭敬如初。

乾隆用餘光瞥見了,心裏很是欣慰。

繼續斜靠著,說道:

“外麵的許多臣工,說祭祖期間,殺人不祥。”

“朕覺得有道理,那就推遲一些,回京後再明正典刑。”

……

和珅退出宮殿時,

隻覺得冷風一撲,被汗浸濕的棉衣特別難受。

乾隆的最後幾句話,在他的耳中來回轟鳴。

“今日,敢說將皇莊分給無地佃戶。”

“明日,他會說啥,朕都不敢想。”

“還說什麼民最貴,社稷也貴,合著就朕不貴?他們怎麼敢講出口的?”

“和珅你說,朕是不是給他們臉了?”

“朕看這儒學,得改改了。有些落後於時代的聖人言,要改。”

很顯然,這是皇上的心裏話。

因為說話的語氣略快,略氣憤。

皇上登基四十年,一向是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色,語速緩慢。

今天,顯然是氣到了。

不僅要明正典刑,還有殺一儆百。

秀才的座師,縣教諭,也被判了個斬立決,家眷流放寧古塔。

回到府中,和珅閉目沉思了許久。

他覺得,皇上和自己說這番話,是有深意的。

琢磨半天,他悟了。

將此案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寫入邸報中,讓五品以上的地方官都能讀到。

他們食君祿,理應有這份心。

還有一個人要特意關照的。

那就是曲阜孔家族長,理應體會皇上的深意。

儒學,存世已兩千年。

有些狂悖大膽的言論,是該改改了。

要不然,怕是要動搖國本。

尤其是孟子這個老東西,什麼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盡寫一些不切實際的空話,蠱惑人心。

混賬,極其的混賬。

若是生在本朝,定叫他嚐嚐什麼叫駿馬彎刀。

八旗的刀雖然鈍了些。

可索倫窮親戚的刀還是很快的。

……

和珅通過私人關係,給曲阜的孔氏族長寫了一封信。

信中意味深長,耐人尋味。

足足幾千字。

孔氏族長反複閱讀了3遍,惴惴不安。

他意識到了,這其實是皇帝的不滿。

這可不妙,是空前的大事。

“通知下去,三天後開孔氏族老會。”

“給學政大人送份請帖,邀請他參加。”

“遵命。”

曲阜縣,不姓曲,實則姓孔。

孔家,就是這裏的天。

一舉一動,都受到各方的關注。

學政參加孔氏族老會議,不符合常規。

但是,這是一種強烈的信號。

紫禁城的皇帝,重臣都能收到,並且看懂。

在善於迎合這方麵,孔家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然而,遠在千裏之外的李鬱。

卻在忙著搞事情。

在磨刀霍霍向範家的時候,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把藍盈盈主仆,帶來見我。”

被關押許久的二人,漠然看著自己。

李鬱一揮手,屏退了左右。

輕輕說道:

“你是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