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機會就來了。
一小撮本地讀書人的詩友會。
在山塘街的一處茶樓舉辦。
組織者,就是這位範家大公子。
李鬱早就趕到了,隱在馬車中。
看到一大群書生,姍姍來遲。
“那個白衣的,就是範城默。”
人太多,李鬱沒瞧真切。
隻覺得人長得白,溫和,很有禮貌。
“我們能進茶樓嗎?”
“不行,今天是他們包場了。”
李鬱也不願打草驚蛇,隻能在一旁等待時機。
按說,詩友會開到一半,會挪到院落裏,或河邊,親近大自然。
這才符合文人的氣質嘛。
這一點,倒是和學藝術的挺相似的。
……
李鬱在隔壁酒樓的雅間窗口,
耐心等待了許久,終於見到了範城默本人。
茶樓有一後院,有花有樹。
桌椅也是古樸雅致,更有琴女在一旁彈奏。
一陣清風,花瓣飄落,
書生們大呼小叫,一會寫詩,一會喝酒。
未必有唐寅的才,倒是把個癲狂學到了八分。
而範城默,自然是中心。
他和幾位摯友,剛完成了一幅畫作。
不要奇怪,詩和畫的關係,就好比煙和酒。
博得了一片喝彩。
李鬱透過窗口,死死的盯著此人,以及身邊的倆人。
他總感覺哪兒不對,但是又死活說不出來。
“淮生,你來看看。”
林淮生湊到窗口,歪著頭看了一會。
“就是幾個書生,站成一排,手背著,頭昂著,表情嘚瑟。”
“還有嗎?”
“這三人高矮相似,氣質相似。”
林淮生突然噗嗤一下笑了。
“你笑什麼?”
“我笑這幾個書生,抿著嘴的動作都一樣。”
李鬱如醍醐灌頂,猛地衝到窗口。
範城默,還有身邊倆書生,站成一排。
三個男人,竟然看不到一片(第二聲),都抿的緊緊。
啪,他把窗子猛地關上。
“三個兔兒爺,你敢信嗎?”
“啊?”林淮生愣住了,叼著一個羊蹄。
他當然是不能理解的。
隻有李鬱,在屋子裏興奮地來回踱步。
穿清前,他就見識過如此詭異的一幕,一模一樣。
絕不會是巧合。
“淮生,這一次我要讓範家跪著,唱征服。”
“軍師英明。”
不知何時起,沉默寡言的林淮生也學會了拍馬p。
這倒是出乎李鬱的意外。
“軍師,這一桌子好菜,我們吃得下嗎?”
“沒事,打包帶回去,給你妹妹嚐嚐。”
“好嘞。她最喜歡這道鬆鼠鱖魚了。”
“再做一份鬆鼠鱖魚,裝食盒裏。有孩子喜歡的點心、酥糖,都來點。”
“李爺,您放心。”
掌櫃的收了銀子,恭敬退出。
心中暗讚,這位李爺真是個好人。
出來吃飯,從來沒有賴賬的。
出手還大方,對跑堂的也是該賞就賞,從不含糊。
和某些人一比,簡直是高下立判。
……
看破了範城默的真麵目,李鬱非常開心。
於是,就順道去拜訪了一下張有道。
元和縣衙,
依舊是那副模樣,屋簷破損的瓦,還是保持了原樣。
就連門子的笑容,都是一樣。
大清朝就這點好,離家十年再歸鄉,還能認識路。
“李爺,您來啦,請進。”
他牢記縣尊的吩咐,李鬱若來縣衙,讚拜不名,抬腳就進。
不存在什麼唐突女眷,
張有道巴不得他女兒被唐突呢,怕是他都能笑出來。
既然唐突了,那就幹脆在一起吧。
啥彩禮不彩禮的,大手一揮,開明,白送。
然而,李鬱是個謹慎的人。
他到了後堂,突然停住了腳步。
摸出一塊碎銀子,打發了笑容燦爛的門子。
咳,咳咳咳。
“何人?”張有道握著紫砂壺,邁著小方步走了出來,“賢侄,快快請進。”
“伯父,順路買了件小玩意,請您務必不要推辭。”
“本官笑納。”
一件精致的玉石鎮紙,用來送禮再合適不過了。
又小巧,又值錢。
張有道就這麼順手放在了書桌上,代替了原來的銅鎮紙。
“有一樁生意,不知您有沒有興趣加入?”
“什麼生意?”
“胥江碼頭。”
“啊?”張有道喝茶的動作僵住了。
他壓低聲音說道:
“那可是範家的產業?你想幹嘛?”
……
半晌,
李鬱打了招呼,離開了縣衙。
而張有道,則是坐在大槐樹下,捧著紫砂壺來回的摩挲。
“爹爹,因何在此發愣?”
“李鬱那小子,要虎口拔牙,從範家手裏吃下胥江碼頭,想拉我入股呢。”
“可是那個先天下之樂而樂的範家?”
“正是。”
“女兒覺得,此人行事狠辣縝密,總是在玩火,卻又總能全身而退。”
“你想說什麼?”
“女兒擔心,他會把爹爹拖入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