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3 / 3)

小姚阿姨對我說,那個f是你瞎編的,沒有那個人吧。我說:對呀。她馬上正襟危坐道:你在說真的?我說:說假的。她大叫起來:混球!和你舅舅一樣!這個說法是錯誤的,我舅舅和我一點兒都不一樣。其實小姚阿姨和其他女人一樣,一點都不關心真假的問題;隻要能說出你是混球就滿意了。當時我們在她的臥室裏,小姚阿姨穿一件紅緞子睡衣,領口和袖子滾著黑邊,還係著一條黑色的腰帶。她把那條腰帶解開,露出她那對豐滿的大乳房說:來吧,試試你能不能搞對。等事情完了以後她說:還是沒弄對。到了如今這把年紀,她又從頭學起理論物理來,經常在半夜裏給我打電話,問一些幼稚得令人發笑的問題。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一輩子學兩次理論物理。

現在該繼續說到我舅舅和f了。我舅舅坐在床上,手托著f的頭,漸漸覺得有點肌肉酸痛。他又不好說什麼,就倒回去想起元數學來。這種東西是數學的一個分支,也可以說是全部數學的基礎,它的功能就是讓人頭疼。在決定了給我舅舅作傳以後,我找了幾本這方麵的書看了看,然後就服了幾片阿司匹林;這種體驗可以說明,我舅舅是因為走投無路,才研究這種東西。一進入這個領域,人的第一需要就是一支鉛筆和一些紙張。那些符號和煩瑣的公式,光用腦子來想,會使你整個腦子都發癢,用紙筆來記可以解癢癢。但當時的情況是他得不到紙和筆,於是他用手指甲在大腿的皮膚上刻畫起來。畫了沒幾下,f就翻過身來說:幹什麼呀你!摳摳搜搜的!我舅舅沒有理她,因為他在想數學題。f翻回身去繼續看小說,發現我舅舅還是摳摳搜搜,就坐了起來,在我舅舅喉頭下麵一寸的地方咬了一口。但是她沒有把肉咬掉,隻是留下了一個牙印。然後她就往後退了退,看著我舅舅瞪大了眼睛,胸前一個紫色的印記在消退,覺得很有意思。然後她又指著我舅舅的右肩說:我還想在這兒咬一口。我舅舅什麼都沒說,隻是把右肩送了過去。她在那裏咬了一口,然後說:把手放在我肚子上。我舅舅就把手放在那裏,發現她整個腹部都在抽動,就想:噢,原來這件事很逗。但是逗在哪裏,他始終想出來。

f對我舅舅的看法是這樣的:塊頭很大,溫馴,皮肉堅實(她是用牙感覺出來的),像一頭老水牛。小姚阿姨對他的看法也差不多,隻是覺得他像一匹種馬,這是因為她沒用牙咬過我舅舅。那天晚上他們倆坐出租車回到家裏,往雙人床上一躺,小姚阿姨把腳伸到我舅舅肚子上。我已經說過,我舅舅的肚子不經壓,所以他用一隻手的虎口把那隻腳托起來。小姚阿姨把另一隻腳也伸到我舅舅肚子上,我舅舅另一隻手把她的腳托了起來。人在腿乏的時候,把腳墊高是很舒服的。小姚阿姨感覺很舒服,就睡著了。而我舅舅沒有睡著。當時那間房子裏點著一盞昏黃的電燈,我從外麵趴窗戶往裏看,覺得這景象實屬怪誕;而且我認為,當時我舅舅對螃蟹、蜘蛛、章魚等動物,一定會心生仰慕,假如他真有那麼多的肢體,勻出兩隻來托住小姚阿姨的腳一定很方便。而小姚阿姨一覺醒來,看到新婚的丈夫變成了一隻大蜘蛛,又一定會被嚇得尖聲大叫。我覺得自己的想象很有趣,就把失戀的痛苦忘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