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以為他在安慰我,於是也回道:是啊,會有錢的。
……
下午,我去給小木送飯時,醫院門前擠滿了人。
我不喜歡湊熱鬧,但一種不好的直覺,催促著我的腳步上前。
我撥開了人群,在看清血水中躺著的是誰時,我發瘋似地衝了過去。
小木!那是小木!那是我的兒子啊!
我還要看著他考大學,看著他工作,看著他和喜歡的女孩結婚……
可是、可是……為什麼啊!
那是我平生第二次哭,妻子患病後,其實我就沒再哭了。
因為沒用。
但這次,我真得覺得好累……
我看著他們將小木的屍體送上救護車,烏泱泱的汽笛聲,聽得我心煩意亂。
就在這時,我那些親戚不知從什麼地方衝了出來,他們攔住車,讓醫院的人給一個說法。
我一時懵住了。
一個表哥將我拉到一邊,悄悄跟我說道:趕緊過去鬧啊!鬧得越大,能拿的錢越多!
那時我才明白過來,小木說的那句“不用擔心,會有錢的”,原來是這個意思。
……
我打發走了我的那幫親戚,也沒有選擇跟醫院繼續扯皮——雖然醫院出於同情,還是賠了一筆錢給我。
沉甸甸的票子拿在手裏,我覺得紮手。
那是我兒子的買命錢。
我帶著錢回了家,消息早已傳到了妻子耳中。
她哭得撕心裂肺。
我照常幫她把熱水打好,幫她擦了身體。
那天她哭了一晚上。
再之後,我在同事的幫助下,辦完了我兒子的葬禮,單位那邊知道後,也給了一筆撫慰金。
我用這筆錢還了債,然後繼續工作,繼續給妻子治病。
我將自己盡可能地投入工作中,想著麻木自己,就能繼續之前的生活軌跡。
但妻子的啜泣,以及家裏無處不在的,小木存在過的痕跡,讓我漸漸意識到:已經回不去了。
那天晚飯時,妻子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這幾天她吃得很少,又因為小木的離去病了一場,身體變得更差了。
我看著她那瘦弱得快要沒有人形的手臂,一時無言。
她說:老穀,要不到這兒就算了。
我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以前她常跟我說這話,但每次都會被我拒絕。
我告訴妻子:我們一家人,誰都不能嫌棄誰,誰都不能拉下誰。
不過那天,我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因為我們是一家人,不能留小木一個人在那裏。
妻子拿出了準備好的藥,倒進了飯菜中。
我們很默契地盛好飯,給對方夾菜。
就在飯菜將送入口中的時候,一個男人出現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但他阻止了想要尋死的我。
妻子想要叫人,將擅自闖入的男人趕走,但他接下來的話,喚醒了我早已麻木的靈魂:
“我可以治好你的妻子,也可以將你的兒子複活。”
“前提是,你能幫我做事……”
……
現在,我已經進入了這個房間了。
隻要按下那個按鈕,我的小木就能回來了。
隻要按下按鈕……
隻要……
……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