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沒有回答,隻是自顧自地繼續道:“在前幾天的時候,南江市裏並沒有什麼動靜。後麵又過了幾天,還是沒什麼動靜。”
“那個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南江市無事發生’的消息,也傳到了北江,疏散的群眾就有意見了。畢竟我們是以地震的名義讓所有人撤離的,但現在,南江還是好端端的,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他們中有人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其實在那個時候,我也蹲得有些不耐煩了,心裏就在想,會不會是蜉蝣社搞錯了?根本就沒有事?”
言至於此,秦老忽地一頓,明亮的眸子忽地暗了下來:“但就在第十天的時候,我知道我錯了。”
“就在那一天,我還是照常在遠處的山頭蹲望,忽然間,南江市上方的天色突然變化,緊接著,電閃雷鳴,使風禦火,各式各樣的通靈道具,還有圖騰神通,炮仗似的不斷炸現,即便是離城幾十公裏,我依然能感受到那巨大的靈息,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秦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那時我才知道,不是地震,也不是天災,他們一直在等待的,似乎是一個相當棘手的‘敵人’!”
聽到秦老這樣說,夏遠的臉上再也繃不住了,他手抓住秦老的手臂,急聲問道:“之後呢?之後發生了什麼?”
“之後……這場戰鬥持續了很久,大約七天後,等那股強大的靈威散去,我和巡夜人小隊的其它人,才敢進入南江城。”
“進城之後,整座城市都已經被打得滿目瘡痍,城內也毫無緣由地刮起了風和雪,一直綿延到南江十公裏開外的森林裏。”
“但當時可是夏天啊,怎麼會有那麼大的風雪啊,我們都覺得很奇怪,於是循著風雪的痕跡,走到了已被冰封的雲落湖。在那灘早已凝固的湖水之下,我見到了夏旬,見到了路微瑾,還有特殊小隊其它人的屍體,”
秦老緩述著過去的場景,當說到“屍體”二字時,即便是早有準備,夏遠的心依舊仿佛被刀搠了一下。
接著是一聲長歎:“在這之後,我才知道了他們的名字,圖騰騰六的路微瑾,圖騰折丹的夏旬,他們都是神通境巔峰的修為,隻差一步,就可以進入代天的門檻,隻差一步啊,可他們都死了。”
說到這裏,秦老有些幹澀地笑了笑:“也是到那時候我才明白,為何那天,路會和我說起自己的孩子,因為她知道,這一次的任務過後,她或許是回不去了。”
“可惜啊,夏旬老弟,”秦老站起身,舉起葫蘆,朝向遠方敬天一杯,接著將酒倒在草地中,“當年我與他約定春天再聚,共飲一杯桃花酒,此去十四個春秋,卻是再沒有機會相見了。”
夏遠也跟著站起身了。
他很想說點什麼,但口中苦澀,一時不知如何組織語言。
等倒完酒,秦老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
他沒有看向夏遠,而是直直地看向前方,卻忽然換了個低沉的語氣,再次開口:“但那個特殊小隊,並不是所有人都犧牲了。”
這意料之外的轉折,讓夏遠心頭一驚。
他剛想開口詢問,卻聽到秦老徐徐說道:“許翀,圖騰犼,在當年的任務中,他雖被重傷,但仍保留了生命體征,被蜉蝣社趕來的援救帶回上京救治。我並不知道他沒有被救活,但有機會的話,你可以在巡夜人的考核過後,留在上京打聽一下此人的情報,找到他,或許就能搞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聞言,夏遠一怔:“秦老,你是不是……”
秦老冷冷打斷道,“當年的事件,是蜉蝣社認定的絕密,任務結束後,所有參與其中的巡夜人,都簽署了保密書,不可告訴他人。甚至那些被疏散的普通人,在這之後都被大型通靈道具洗去了記憶,認為那隻不過是一次大型雪災而已。”
接著,秦老拿著酒葫蘆,邁開步子:“記住,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也沒有說,今天和你說的這些,隻不過是一名醉酒老人的胡言罷了。”
交待完最後一句,秦老腳步飄忽地離開,恢複了剛剛的醉酒姿態:
“嘿嘿……玉饋……好酒……”
身後,夏遠目送秦老離去,對著背影深施一禮:“秦老,多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