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忍饑挨餓度過一年的冬季之後,接下來春季人們依舊會繼續努力地耕作,即使是知道自己耕作所得或許連自己都養不活,可是還是依舊如此。等到放下了鋤頭,拿起了兵器的時候,山地人又成為了最勇敢的戰士,他們自發的集結在了躑躅崎館城下,呼喊著的也隻有一個詞彙,“戰爭!”
向信濃發起攻擊,向駿河發起攻擊,向美濃發起攻擊,向越後發起攻擊,明明因為戰爭而使得自己越來越窮困,但是卻把所有脫離窮困的願望全部寄托在了戰爭這個罪魁禍首上的甲斐人是悲哀的,他們把所有的未來的希望也好,責任也好,都無條件的交給了自己的領主武田氏。他們能夠忍受戰場上的瑩瑩白骨,能夠忍受為了開采金山所付出的條條人命,他們忍耐和順從,但是唯獨不能夠接受的,就是武田家擴張的失敗。這多麼像在被困孤島的人在沒有淡水的情況下拚命的飲用海水啊,明明知道繼續下去的結果就是不斷的惡化,但是已經沒有了退路,即使這就是一開始就錯誤的東西,那麼也已經隻有堅持到底了。
要成為一個合格的家督,就要舍棄掉許多東西,這一點武田萌虎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徹底領悟了這個道理。武田家的曆代家督為了擴張所付出的東西絕對不少,在外人指責著他們背信棄義經常背叛盟友的時候,也隻有自己人才會明白那種為了達成目的寧可放棄最後的尊嚴和榮耀的感覺吧。武田家就如同一隻已經失控了的怪獸,開始的時候,擴張可能是因為各種的欲望和利益,但是到了現在,這種擴張已經不是人為可以停止了的,不管是誰坐上了這架戰車的家督位置,都已經不可能去阻止這隻怪獸的繼續前進,與其說是武田家的家督控製了武田家的前進,還不如說是武田家本身決定了家督的行動,這一點是無論如何沒有辦法改變的,武田萌虎很明白,即使是自己妥協了,推卸了責任,那麼就算是信繁和信廉在她的位置上,也隻有做著同樣的事情吧。
但凡反對者,流放,處死。但凡戰敗者,擄掠,送入金山勞作至死。武田菱之下的罪惡已經不可細數了,被滅門了的家族,被屠戮了的城池。正是因為無數人的死亡鮮血才使得這樣的殷紅成為了武田家的代表色,或許曆來家督不約而同的喜歡紅色,那正是要讓後人記住武田家建立的根本就是鮮血——以敵人的,以及自己的。
道路已經錯了,但是沒有辦法停下來了,因為一旦停下來,那麼之前所有的犧牲和所有的付出都將化作無用,以這雙手奉上的活祭品都會成為枉死者,這個結果是沒有人可以接受的,為之死去的人不能接受,活著的人更不能接受。
收起了多餘的感慨,作為一個家督的話,是不能有這樣的感歎的,現在還是在戰場,她也隻能是一個智將不是麼?她隻能是武田大膳大夫信玄,武田家的家督,拉下了麵具,使得盡可能猙獰的青銅鬼首覆蓋住原本美麗的少女容顏,化身為戰場上的修羅,地獄的創造者才是她日常的工作,家督的本分。
“如果要對得起這一切的犧牲的話……那也隻有一個辦法了,隻要武田菱的旗幟能夠插上京都的城頭,那麼一切都會得到救贖的吧,一切付出才會有價值!”反複的給自己堅定信念,武田信玄於此刻君臨戰場,軍配揮下,重裝武士們翻身上馬,隆隆馬蹄聲展開了地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