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三(2 / 2)

婚禮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下進行,很順利,該砸場的人沒砸場。

回程的機艙裏,帆老婆說,張帆你眼光真是越來越進步了。

張帆附和得緊,那是當然。

我說,那你倆也趕緊的吧。

兩人異口同聲回答我,明年五一。

原來都已提上日程。我提早恭喜。

幾天不見,心裏十分掛念高飛。自從知道了它血統的純正與高貴之後,它就象它大哥一樣,突然讓我覺得不該屬於我了,該放手。

高錚並沒給過我高飛的所謂什麼證書,這說明他希望我要麼不賣,要賣隻賣給他指定的那人,我別無選擇。

我一直在作勢糾結:把它送回高家去?那它得不到關愛,給我的時候就說過不是,人家有新的了,那小崽子可以在高保障的經濟條件下成長,不像高飛,在長身體的時候跟著它離家出走的大哥過苦日子長大;不送回去,賣給高錚指定的買家?也不成,我既沒權力拿這錢,也沒權力作主將它白白送給賣家。

何況我怎麼可能真的舍得把它再送走,糾結歸糾結,從答應要它那天起我就有了譜,睹物思人,有它在,我就別想輕易好過,我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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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讓我輕易好過。

八月,如此明燦的季節,我卻收到暗黑噩耗。

這天下午我在陽台上畫圖,高飛在曬太陽,手機突然響,號碼陌生,我接起來,是高母的秘書。我當時倚著欄杆,我家住六樓,要不是高飛機警,起身按著我,恐怕我真會直接暈倒一個翻身摔樓下去。

秘書向我確認是否記好了時間地點,我卻隻能愕然在那裏,大腦短路了似的,喉嚨也被扼掐住,怎麼都說不出話。

我被請去參加高錚的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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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安葬在自家門口。身處香山腳下的萬安公墓時,我仍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的高錚,他那麼年輕,那麼康健,他怎麼會突然死掉?!

可墓碑上的他的黑白照片,高父高母以及我沒見過的高家其它長輩身著白服一臉悲慟,吊唁簽到簿和成排花圈上的各級領導名字,還有我見過的那女孩淚如泉湧痛哭流涕到幾乎暈過去的樣子都真真在告訴我,高錚他去了。

我好像有那麼幾個小時的短暫失憶。

我沒暈倒,我隻記得自己在葬禮上不得不因眼前所見而相信了事實後,突然有強烈窒息的感覺,拚命想喘那一小口氣可怎麼也喘不上來,之後沒了意識,人渾渾僵僵的,不知道自己都幹了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這屋子裏的——我此時已身在高錚的臥室,坐在他的躺椅上,手裏捧著我買來的靠墊——感官剛剛才恢複,中斷的記憶開始續接。

我茫茫然四處打量、搜尋,像要努力抓住他的靈魂,留住它,或者求它帶我走。

地上有個箱子,開著,像是最近被誰打開檢查過,箱口露出我們在五道口的粗棉床品,還有我沒織到盡頭的還插著棒針的毛衣——除此外屋內一切都和從前一樣。隻是人沒了。

人沒了,可為什麼我臉上幹幹的,我不是應該椎心泣血五內如焚哀痛欲絕麼?

“小桑……”有人叫我,高母的聲音。

我轉頭看,她換下了喪服,憔顏悴色,佇在門邊,看樣子已經來了好一會兒,我竟然都沒發覺。

她邁步進來,聲音很是沙啞,“你也還不肯相信,還接受不了,是不是?”

我試著點頭,卻發現原來身體是極虛弱的,虛弱到連這個力氣都沒有。

“誰都不敢相信……”高母走過來,坐到我身邊,貼得很近,“我就知道總有一天得玩出事兒…勸過他多少次,不聽,怎麼都不聽,美其名曰自我挑戰,到底是把命搭上了……”

自我挑戰……一群不要命的衝下山的情景閃過我腦海,“玩……玩自行車?”

她點點頭,“下山轉彎失控,衝下山崖掉進海裏去……”一個哽咽,手抵著額頭,已泣不成聲,“遇上鯊魚了……”

鯊魚……鯊魚……鯊魚……高錚……鯊魚……撕咬……吞噬……

心髒突然被綁上炸藥,我強撐著倒計時,“……哪兒?”

“A國……”

腦裏轟然一聲巨響。

炸成碎片的我,含著最後一口氣,問,“……B島?”

“不……C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