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忍著,終是沒忍住,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
“怎麼哭了?”他繞過椅子在我身邊坐下,用懷抱哄我,“你是怪我當時不說話?他以前這事兒我知道,沒想到這麼巧……我就是太意外,沒不高興,沒生你氣……”他把我敞開了的圍脖兒係好,“新鮮空氣吸足了吧?跟我回屋兒去,再這麼坐下去該感冒了……”
傻瓜,我哪裏是為這個哭,可真正原因我說不出口,那不是我和你能解決得了的問題。“既然你都知道,那我和他……你……”
“凡事有先來後到,我比他先遇上你。”他怕我跑了似的雙臂一緊,“怎麼都是我的。”
可你不是我的,我注定是負擔不起你了,從前因為你的年輕不經世,現在因為你的背景太驚世。我繼續拿高鋒當借口,“你不覺得…我壞麼?不覺得我…賤麼?我這樣的人你還要來幹嘛……”
他想啊想,想出一個為我開脫的理由,“……你那時候年輕不懂事。”
“你難道……”我狠心說出難聽的話來,“難道不介意你哥是我第一個男人?!”
這果然刺激到他了。他漲紅了臉,緊閉嘴巴,恨恨地看著我。
“你內意思……你還想他唄?”憋了半天他這樣問我。
我當然不想,可我現在覺得,或許我不該和高鋒劃清界限,或許他將是個好武器。我不說話。
他還是恨恨看我,可也不逼我回答。我知道他沒把握,他害怕真的聽到我說“是”。
半晌,我下了決心,“過年,我回家去。”
半晌,他答應了,“……回就回吧。”
.
我離開的時候曾告訴自己,我再回來的時候,必須帶著高錚。可現在,我回來了,孑然一身。
我爸在小區門口接我,延頸企踵,倚門倚閭,才三個月光景,他怎麼好像又添了幾撮兒白頭發。我眼睛有點酸,“爸,我不走了。”
“不走不走。”他趕忙接過我不多的行李,“小陌啊,家和萬事興,不管什麼事兒,是一家人就可以商量。老爸做了好幾次思想工作,帆帆也幫你說話,其實你媽這人,咳,嘴硬心軟。”
“謝謝爸。”隻是這番功夫怕是白費了。
我家住頂層六樓,沒電梯。爬樓爬得艱難,總是會到頭的,可愛情所曆經的艱難,未必有盡頭。
進門才瞧見媽,依舊擺出那副與我積不相能的姿態,完全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感,好像我今早出門剛回來似的。她倚在沙發裏看她的新一部韓劇,隻稍傾身朝門口瞄了一眼,“怎麼就你自己,你那小朋友呢?”
“他……去他奶家過年了。”
“喲,不是整天如膠似漆、卿卿我我麼,這怎麼舍得分開了啊?還是我這邊偃旗息鼓,你們倒是鬧上妖了?”
她愛說說去吧,我不跟祖宗鬥了。“媽,我這次回來不走了。”
“這你不說我也知道,攻取了爹娘可不就是贏得了最後勝利,還走什麼呀?”真真是刀子嘴。
我已經沒了習慣性頂嘴的情緒。這件事,早晚得交待,早說早清靜,“爸,媽,有件事兒,我也是才知道。”
“說吧。誒等等,讓我猜猜——你去過他家了是吧?”
我點點頭。
豆腐心露出一臉什麼都不出我所料的得意的笑,“看到了一些事先沒料到的不令你滿意的情況,對吧?”
我又點點頭。
“現在回娘家訴苦來了這是。”她順著自己的妄加揣測繼續酸言酸語,“說吧,發現什麼了?媽是親媽,幫你拿主意。”
我不費腦子跟她抬杠,直接用事實砸她,“高錚,他其實是……關海山……的孫子。”
關海山三個字我說得特別清楚,我不想說第二遍。她聽清楚了,我確定;爸也聽清楚了。兩人先是將信將疑,辨明我的神色沒假,才雙雙凝重了起來。
爸歎了口氣,搖搖頭坐下,心中似已了然;媽還是不說話,餘驚未了。
我卻好像突然找到了可以出氣的檔口,兼備複仇的快感,這大概是高錚的身份唯一可以被我利用的一次——我特牛X的口氣,把心裏的鬱悶都衝她撒出來,“說不出話來了吧?之前不同意,死活看不起人家,這會兒呢?估計琢磨著怎麼把閨女好好獻上去呢是吧?”
她被我這潑撒得回過神兒來,冷哼了一聲,“說你不懂事,你還真是不懂事,走了三個月也沒長進。”
我不明所以。
“我還是那句話:門不當,戶不對,千百年來多少先例,這樣的結合沒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