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蒙麵漢子腳力確是十分了得,趁著暮色一路攀牆越屋,向西飛奔。他馱著那乞丐奔了三四裏路,忽覺後腰一陣陣暖流湧出,打濕了衣襟,伏在後背的那乞丐身子愈發沉重起來,本來還搭在他肩上的雙臂也滑了下去。那蒙麵漢子心知不妙,側臉向那乞丐低聲喚道:“你可要撐住啊,三弟!”說著,加緊了步伐向前疾馳,以他渾厚的內力,額頭上竟也滲出汗來!
那蒙麵漢子一口氣又跑出去三四裏,眼見已是城郊,草木漸茂,屋舍稀疏,遠不似城中那般蕃昌喧嘩。他站在高處四望,遠遠地見一處孤零零的茅舍。此時正是晚飯時間,那茅舍卻既無燈火,又無炊煙,料想無人居住,便奔了過去。
來到近前,見著茅舍甚是簡陋,坐北朝南的一排三間,籬笆做牆圍成個院子。他站立院門外屏氣凝神,聽不到屋中聲響,正要推開柴門,忽地又謹慎起來,便俯身撿了兩個石子屈指彈出,門板窗欞上便傳來“啪啪”兩聲脆響。
過來片刻,屋內依然寂靜無聲,又聽背後的乞丐幾乎沒了氣息,心下忙亂,闖進屋去。
屋內漆黑一片,他吹亮火折子,環顧四周,見屋內甚深整齊有序,鍋碗瓢盆、桌椅板凳也甚是完備;再來到裏屋,見那床鋪被褥還算幹淨。他雖然心中生疑,卻不敢再耽誤下去,急忙將那乞丐輕放在床鋪之上躺了下來,他隨即退出屋去,取出懷中的竹哨“嗚嗚”地吹了幾聲。
片刻,他又回轉進展,再次吹亮火折,見牆上掛著一盞破舊的油燈,便摘了下來,點亮了提在手中,俯身查看那乞丐小腹上的傷勢。
不多時,兩人輕輕躍入院中,一人背著一個大背簍站立一旁,一人將頭貼在窗外,低聲叫一聲:“大哥?”這一聲音調極低,若無內力,幾不可聞。
屋內亦低沉著聲音回道:“殘月、慕雪,快進來!”
那二人邊邁步進屋邊問道:“大哥,你打聽到了沒有?大哥,這是何處?”待進到裏屋,二人見那乞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均不禁發出“咦!”的一聲,分別叫道:“三哥、三弟!”
那蒙麵之人說道:“欺霜小腹中劍,傷勢甚重。慕雪,快取金創散和三香繼命丸來!殘月,去舀一碗水來!”
二人忙各自去尋。
一人從背簍中取出一大一小兩隻大肚細頸白瓷藥瓶來,先將小藥瓶遞給那蒙麵之人,另一人也端著一碗清水,站立在近旁。
蒙麵之人從小瓷瓶中倒出十來個米粒般大小的黑色藥丸,側坐在床上將那乞丐扶著靠住自己,和著水幫他將藥丸服下,之後便將他放平,解開了他的上衣。
三人目不轉睛地看去,見那乞丐的小腹上一個血窟窿兀自汩汩地向外冒著血泡,慘不忍睹。
那拿著藥瓶之人不忍再看,扭過頭去,含淚哽咽道:“三哥!”
蒙麵之人取過大藥瓶,將半瓶金瘡藥倒在那乞丐的傷口上,又撕了一大塊布條,幫他包紮好,隨即將手指搭在那乞丐的手腕上,閉上雙眼給他把脈。
過了片刻,那端水之人問道:“大哥,三弟好些了沒有?”
那蒙麵之人搖一搖頭,悲歎了一聲,道:“晚了,晚了!我兄弟四人同來卻不能同歸,叫我鬆曉風怎樣向師父他老人家交代!怎樣麵對九泉之下的父母雙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