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結束，也代表著費奧多爾的寄宿生活就此告一段落。雖然分別的事情費奧多爾隻字未提，但津島修治卻已早早的感知到了這件事。
那應該是在費奧多爾離開的前一晚，他們像往常一樣待在一間房裏聊些天馬行空的話題，桌子上隻有一隻白瓷瓶，裏麵盛著兩枝侍女早晨剪來的梅花。
費奧多爾突然提起一個非常有名的道德困境題，即“兩條軌道，一群孩子在正在運行的軌道上玩耍，此時一輛列車駛來，你可以轉換鐵軌讓列車行駛到一旁報廢的鐵軌上，以此拯救這群孩子的性命。而令人為難的是，那條報廢的鐵軌上還有另外一名沒有違反規則的孩子。”
津島修治趴在翻開的書頁上，如此評價：“沒有對錯的題目啊，如果是費佳的話會怎麼選擇？”
問出這個問題之前，費奧多爾肯定早就已經思考過了，但是當津島修治問起他時，他還是做出了一副沉思狀，直到火爐裏的火燒得劈啪作響才回答這個問題。
“這個題目的本質應該是，即使正確的是小部分人，但隻要錯誤的一方勢力太過龐大，對錯就可以被逆轉。”
“所謂的勝利者即是正義嗎？所以你的選擇是犧牲小部分人拯救大部分人咯？”
這樣的回答很符合後世費奧多爾為了創建美好世界，而企圖消滅所有異能力者的世界觀。
誰知費奧多爾搖了搖頭，否定了修治的猜測：“不，我本人是非常相信正義是真正存在的，它既然擁有懲戒惡的權力，那就不應該因為強大或者弱小有所區分。”
費奧多爾的手指撫上花瓶枝條上的梅花，食指深入花蕊，在指尖沾染上一抹若有若無的粉紅。
“但可惜，人類偏偏愚昧無知，所以才難以寬恕。”
說完後他側過頭去，看見津島修治把自己團在被子裏，然後這顆團子就滾到了角落裏瑟瑟發抖。
費奧多爾：“你怎麼了。”
“費佳好可怕！”津島修治從被子團子裏鑽出一個腦袋控訴，“因為要走了所以徹底不裝了是吧！”
費奧多爾愣了一下，恍然大悟狀的收斂了黑泥，又表演出平日裏呆萌溫和的樣子：“抱歉，所以修治你是怎麼想的呢？”
“很不幸啊！”
“嗯？”
“遇到這個問題的我實在是太不幸了！為什麼我會恰好路過，為什麼我還有控製軌道的權力！無論怎麼說都太倒黴了吧！”
剛剛還抱怨費奧多爾吐黑泥的津島修治哭喪著臉開始了黑泥攻擊。
“如果我改變軌道，那個死去孩子的親人就會來找我的麻煩吧，畢竟是我親手殺死了他們那麼可愛的孩子，而那些得救孩子的家庭也不會對我給予感謝或者幫助，反而會為了不被這件事情影響而隱姓埋名，最後所有人的視線都會集中在我身上，一群媒體爭相報道，所有人都會知道是我殺死了一個孩子，之後我會被告上法庭，被判處死刑後結束掉這悲慘又倒黴的一生。”
費奧多爾：“……那個修治……”
但津島修治絲毫不準備給他插嘴的機會，他的腦袋低垂下來，哭唧唧的繼續訴說自己想象中悲慘的人生：
“如果我不改變軌道，那會更糟，撞死的小孩子會更多對吧，那樣就會有更多的人來找我的麻煩。而這種連自己孩子都無法約束的大人是非常難纏的，他們會沒日沒夜的上門討要說法，潑油漆，砸門，向街坊四鄰宣揚我殺人了的事情，再然後我會被告上法庭，被判處死刑後結束掉這悲慘又倒黴的一生。”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修治的推算最後自己都會被處以死刑，但費奧多爾還是手忙腳亂的上前安慰縮在被子裏慘兮兮的津島修治。
“果然這種時候隻能……”
費奧多爾低頭去聽修治推算出來的第三種結局。
“果然隻能在那個時候弄瞎自己的眼睛說看不見，或者砍掉雙手無法操作，啊，不如直接上吊好了，因為那個時候正忙著上吊沒有時間，將這樣的事故問題轉化成社會問題。”
津島修治還在嘀嘀咕咕，話語消極甚至毫無意義，他習慣用這樣的方式混過一些自己無法回答，或者不想回答的問題。
但是費奧多爾與他一樣擁有看透人心的能力，他們過於通透，所以在此之前彼此都有小心的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