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小也很輕,不需要太結實的繩子,也不需要那麼粗壯的樹枝,隻需要簡簡單單纏繞幾圈再打兩個結一個完美的工具就做好了。
他先是拉了拉繩子,測試完結實度後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彎下腰揮舞雙手做出驅趕的動作,將三隻貓推遠。
他一邊趕一邊努力的發出威武的聲音,但由於太過稚嫩那些被他盡量粗聲嚷出的“走開、快走”實際上一點威懾力也沒有。
三隻貓貓多勢重,往往他推開了兩隻就會有一隻漏網之貓壓頭穿過他的臂膀離他更近一點。
他為此頭疼不已,不斷唉聲歎氣,最後一隻隻抓過貓來給他們的眼睛纏上布條。
最後他終於自由了,三隻小貓被嚇得連連逃竄,發出一聲聲貓叫不見蹤影。他看了眼手中撕碎的三根布條,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解脫或者失望,隻是沉默的將那些布又纏回自己的手上。
他莊重的將麻繩拿在手上,然後迫不及待地將腦袋套過,他從沒想過有人對死亡還要如此匆忙,逃跑似的踢開身下的踮腳物。
繩子根據慣性搖晃了兩下,然後又很快安靜下來,隻在小範圍內進行騰挪。
麻繩勒住下顎的感覺像是喉嚨裏存在著某種異物,它阻攔在那處,又別扭又難受。津島修治努力讓自己垂下雙手,控製住自己求生的欲望,但他仍是忍不住張開嘴發出“咯咯”的擠壓聲。
他想自己的死相一定會非常難看,一具小小的屍體掛在繩子上吐著舌頭,跟逗貓棒似的掛在樹上搖晃。
他想到自己死後可能會眼睛外凸,所以就閉上了眼。又想到自己的昨天剛買的鞋子可能會被踢不見,所以就早早脫了鞋規整的放在旁邊。
漸漸的,他那成天被無數想法擠滿的腦子終於安靜了下來,他非常熟練的沉入一片寂靜,再然後……
他就被人架著胳肢窩從繩子圈裏抽了出來。
剛被抽出來的津島修治還有些懵,他睜開眼睛愣愣的感覺那些氧氣穿過自己的喉嚨進入自己的肺部,那些被擠壓的血液暢通無阻又一次輸送進大腦,再然後他的大腦緩緩開機,控製著短小的四肢掙紮起來。
拯救他的好心人從善如流的將他放在地上,修治沒想到自己的雙腿無力直接仰躺倒在地上。他幾乎是坐在了那位好心人的腳上,腦袋倚著對方的腿,抬頭就能從一個意想不到的角度欣賞到對方好好保養過的八字胡。
好心人,也就是夏目漱石蹲下身用一隻手抵著津島修治的背,語氣稱得上是嚴厲:“為什麼上吊?”
津島修治翻了個白眼:“因為昨天入水被一個多管閑事的家夥救了。”
夏目漱石沉默地撚了一把胡子:“我是在問你為什麼想要尋死?”
“就像你為什麼要活著。”
夏目漱石作為政府的頂梁柱,許多鑽石的引路人,從來沒有被後輩這樣頂撞過,但是他沒有因此發怒,而像是被氣笑了一樣蹲下身來給津島修治轉了個麵。
“小子你知道上次這麼跟我說話的人現在怎麼樣了嗎?”
津島修治卻像是期待起來:“你要把我灌水泥沉入東京灣嗎?”
但夏目老師隻是敲了一下他的額頭,將他飽滿圓潤的額頭敲出一聲脆響:“我又不是黑手黨。”
津島修治雙手捂住額頭委屈巴巴。
夏目漱石給津島修治揉揉,非常自然的坐在了他的旁邊:“不能跟我說?”
津島修治不答,隻是扭過頭去目光掃過波光粼粼的河麵。他對被救一事毫無感激,反倒是滿口怨言:“如果想展現善心的話還有那麼多人等待你的幫助呢,為什麼偏偏就是我?”
因為他是津島修治,套著太宰治的殼子,擁有人間失格,就引得一個兩個的全前仆後繼的來救他。他自作多情,又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