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殘陽下的高唐城呈現出一片詭異的暗紅,斷臂、殘肢隨處可見。
城外,黃巾軍已退。
劉禪駐馬而立,看向高唐城頭那三道熟悉的身影,握韁的雙手微微抖動。
四十八年了,他曾在夢中無數次夢見的身影,真的出現在了眼前。
雖然他們傷痕累累,渾身是血。
曾幾何時,關羽、張飛兩人將他抱在懷中,親切地呼喚一聲“阿鬥”。
遙想那年白帝城,劉備與他生死訣別,那一刻,他哭得稀裏嘩啦。那時的他還是個孩子,但自那一天起,他卻成了一名孤兒。
“高唐令劉備,拜見將軍!多謝將軍活命之恩!”劉備幾人沿著過牆梯,走下城來,對著劉禪一行人恭敬拜道。
身側的橋蕤搶先回禮,可能覺得不妥,又將劉禪引見給他們:“此乃弘農王殿下。”
“下官劉備,拜見弘農王!”劉備幾人俯身再拜。
然而,劉禪卻宛如雕塑一般,毫無反應,他的眼神直勾勾地凝視著,蘊含著一股複雜情感。
或是久別重逢的喜悅,又或是對親人無盡的懷念。
“殿下?”橋蕤察覺到劉禪的異樣,低聲呼喚了一聲。
“殿下,你怎麼了?”
聽到橋蕤的呼喊聲,劉禪這才回過神來,他知道自己剛才失態了。
再世為人,劉禪如今卻是弘農王。他渴望與劉備相認,但身份的差異卻如同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將他們生生隔開。
如果相認,這中間有太多無法解釋的悖論。他隻要說出真相,很可能就會流傳出“弘農王已瘋”的消息。
至少現在還不是相認的時候。
想到此處,劉禪連忙翻身下馬,扶起劉備道:“劉縣令死戰賊寇,庇佑高唐,真乃英雄!”
說著說著,他不禁流下兩行清淚。
想他前世,尚在繈褓之中,生母甘氏就病故於南郡。
而十六歲那年,劉備兵敗夷陵後,於白帝城抱憾而逝。
“殿下?”
弘農王的舉動,令眾人都一臉疑惑。他們想不通,為何這打了一場勝仗,弘農王反而哭了。
“本王是為城中戰死的英魂而泣,感念他們誓死不降的忠義而哭。”劉禪擦幹眼角淚痕,緩緩說道。
“殿下深明大義,若他們泉下有知,亦感欣慰。”
“殿下切勿過度悲傷,為國捐軀,那是做臣子的本分。”眾人這才恍然理解。他們見劉禪說得動容,又紛紛勸解道。
“話雖如此,但奸臣當道,以致生靈塗炭,皆孤之罪也。”劉禪繼續自責道。
“我等願追隨殿下,除賊扶漢!”也不知誰冒出來一句,引得眾將士齊聲附和。
“諸位忠義可昭,本王拜謝。”劉禪欣喜萬分,當即大拜回應。
橋蕤卻格外不爽,他才是這支軍隊的主將,可此刻全軍上下卻隱隱以弘農王馬首是瞻。
其實對劉備幾人來說,效忠弘農王也不失為明智之舉。
“不知幾位可願意充當本王的親衛?”劉禪看向劉備等人,誠懇地邀請道。
如今的劉備還未起勢,正是收服的好時機。一旦等他羽翼豐滿,成為一方諸侯,他內心的野望就會被激發。那到時候,恐怕就不會久居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