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章 一切隻為了能輝煌地死去 (2)(2 / 2)

他選中的,當然是由他培養多年的公子胡亥。

如何讓公子胡亥參與篡位的陰謀,是一件高難度的事,趙高用的是從利害兩個方麵,來進行說服和拉攏。

他對胡亥說:“皇上駕崩,未對諸公子封王,僅有給長子扶蘇的一封書信在此。如果扶蘇來到鹹陽,即可立為皇帝、擁有天下,而公子您卻連一寸土地都沒有,這該如何是好?”

胡亥一開始不解其意,隨口答道:“也隻好如此了!我聽說,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父皇不封諸子,我們就當遵從,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趙高見胡亥如此冥頑不靈,就直截了當地點撥:“不然!今日天下的大權,全在您、我和丞相李斯手中,我和李斯無所謂了,還請公子早早謀劃。況且,做別人的臣子與別人臣服於我,受製於人與製人,兩者的差別可就大了!”

胡亥終究是受過正統教育的,聞聽此言,臉色驟變:“不可!廢兄立弟,是為不義;不奉父詔,是為不孝;才薄而強立,是為無能;這三種行為都是背德的。如果恣意妄為,則自身難保,國家也將危殆!”

胡亥如果能到此為止,那麼對他本人與對大秦帝國,都幸莫大焉。可惜,人心的防線很脆弱,尤其禁不起權力的誘惑。趙高說到這兒,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必須把胡亥拉下水,否則,即使馬上停止陰謀活動,也保不定哪天胡亥會把這事捅出去。

於是趙高緊逼道:“公子不信趙高之言,總該信古昔之史吧?昔日商湯、周武王弑君,天下都稱義,無人說他們不忠;衛君殺父,衛國人都稱頌其德,孔子還記載了這事,並不認為是不孝(注:此事純屬子虛烏有,是趙高瞎編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有盛德者不必謙讓,鄉俗各有不同,百官職份不一。您高貴如此,怎能墨守成規?要是顧小而忘大,則難免後悔;臨事猶豫不決,則必有禍患。隻要做事果斷,鬼神也會避之,何愁事不成?請公子三思。”

這一番勸誘,終於攻破了胡亥的心理防線,他長歎一聲:“現在喪禮尚未進行,怎麼好拿這事去求丞相呢?”

趙高一聽,有譜了,連忙說:“事不宜遲,千萬不可耽誤時機。”

胡亥終於入彀,遂與趙高商量了一通具體事宜。趙高說:“倘若不去與丞相謀劃,此事恐不能成,我就為公子去和丞相一塊兒謀劃吧。”

趙高的陰謀,到此順利地實施了第一步——掌握住了將來能夠控製帝國的一個“抓手”。

然而,事情能否完全成功,還在兩可之間。胡亥是個八輩子也輪不到當皇帝的人,以利誘之,並不困難;而下一步要說服位極人臣的李斯加入陰謀,則難度要稍大一些。

趙高知道李斯的智商與胡亥不是一個級別的,所以開門見山就談實質問題:“遺詔現在公子胡亥處。我來與您商量,皇上駕崩與遺詔之事,尚無別人知道。這樣一來,立太子之事,就在你我兩人怎樣說了,請問您意下如何?”

李斯聞聽此言,不由大驚:“這是亡國之言,豈是為人臣者所應議論的?”

趙高這才開始做思想工作:“您應當自問,您才能與蒙恬比,誰高?功勞與蒙恬比,誰高?謀略與蒙恬比,誰高?聲望與蒙恬比,誰高?與長子扶蘇之關係與蒙恬比,誰深?”

李斯老老實實回答:“這五個,我都比不過蒙恬,但您為何要以此來責備我呢?”

趙高說:“我不過是一打雜的仆役,有幸靠著粗通獄法、文書,進入秦宮,辦了二十年的事。這許多年來,我還沒見過最終沒被秦王罷免的丞相與功臣,即使有把封爵傳到第二代的,也難免被誅殺。今皇上有二十餘子,你無一不熟知。長子扶蘇,剛毅勇武,對人信任,又善於激勵將士,他如即位,必以蒙恬為丞相。到那時,您還能保全您的印綬,光榮還鄉嗎?我曾受命教育胡亥,教他學習法令,數年間未見他有任何過失。胡亥這人,仁慈忠厚,不愛錢財,禮賢下士,內心明達而不善言辭,諸公子中無人能及。依我看,可立他為嗣君,請您斟酌後決定。”

這些話,雖然說到了李斯的痛處,但李斯仍不能接受,憤然道:“無須多言!李斯親受遺詔,一切聽天由命,無從選擇。”

趙高冷冷地說:“安可以轉為危,危可以轉為安。今安危之勢未定,卻聽之任之,這如何算得是一位尊貴者?”

李斯凜然道:“我李斯原是上蔡(今屬河南駐馬店)布衣,皇上之所以把我拔為丞相,封為通侯,讓我子孫也獲得高位厚祿,就是要把國之安危托付給我,我怎能有負於皇上?忠臣不避死,孝子不憚勞;為人臣者,隻能恪守職責。請您不要再說了,以免我李斯因此而獲罪。”

如果李斯到此為止,那麼對他和對秦帝國也都幸莫大焉,可惜,這位元老重臣也未能擺脫趙高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