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國命縱橫上卷(32)(1 / 1)

買田之後,不愁耕耘。每逢收種,蘇亢便“買工”--付錢給住在郊野的隸農,教他們幫自己耕種收獲。洛陽王畿的隸農是“國隸”,也就是官府奴隸,隻歸官府管轄派工。王室整天戰戰兢兢地防備戰火,對奴隸的管束鬆弛得幾乎是放任自流--隻要不逃亡,就是好隸農,誰還來整天督導你耕作?於是蘇亢有了取之不竭的勞動力,加上他厚待隸農工錢多,隸農為蘇莊做工便特別踴躍。商路生意好,土地收成好,蘇家就蓬蓬勃勃地發了起來。

蘇莊不斷擴大,蘇家便成了唯一在洛陽城外擁有豐厚田業的國人。

但是,這些還並不是蘇亢的最終謀劃。他的大誌在於改換門庭,使蘇氏家族從世代商人的身份中擺脫出來,成為士大夫貴族世家。雖說商人在戰國之世已經不再公然被人蔑視,但在官署與世人眼裏,卻終究是言利小人。蘇亢在自己的經商交往中,對這種身份差別有痛徹心肺的體察。一介商賈,別說與高車駟馬的王公顯貴有霄壤之別,即便是清貧士子與尋常國人農夫,也常常不屑與商人為伍,更不說結交了。

有一年,蘇亢到魏國安邑采購絲綢,不知哪條溝渠沒有滲到,安邑官市竟要驅逐他這個洛陽商人。蘇亢憤而爭執,鬧到了丞相公叔痤府裏裁決。公叔痤官聲頗好,蘇亢對丞相裁決滿懷厚望。誰知進得府中,那個官市小吏氣昂昂進去了,蘇亢卻被府吏擋在院中等候,嚴令不許走動窺視。在北風呼嘯的寒冬,蘇亢整整站了一個時辰,渾身凍得僵硬,也不能到廊下避風處站立,更不要說到客廳取暖。那時候,他流下了屈辱的淚水,暗暗對天發誓,一定要教兒子入仕做官,永遠不要做這種“富而賤”的商人。

後來,蘇亢有了四個兒子。經過仔細審量,他教資質平庸的長子蘇昌跟自己經商掌家,卻將聰慧靈秀的三個小兒子送出去求學了。他給三個求學的兒子立下了規矩:若不能成名入仕改換門庭,死後不許入蘇氏宗祠。

蘇家的舉動,是無聲的告示。王畿國人有人嘲笑,有人驚歎,有人豔羨,口風相傳,成為一時佳話。蘇氏家族的命運能否改變?成了洛陽國人拭目以待的謎。

但是,沒有等得多少年,洛陽國人便對蘇亢刮目相看了--蘇家三個兒子個個學問非凡,都成了洛陽名士。這三個兒子,便是縱馬原野的蘇氏三兄弟--蘇秦、蘇代、蘇厲。

二雙傑聚酒評天下

三騎剛入柳林,便聞一陣爽朗大笑:“走馬踏青,蘇氏兄弟果然瀟灑也!”隨著笑聲,林中小道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士子,青衣竹冠,抱拳拱手間氣度不凡。

馬上為首青年紅衣玉冠,英挺脫俗,卻正是蘇氏次子蘇秦。他翻身下馬間大笑:“聞訊即來,如何成了走馬踏青?張兄好辭令。”疾步向前,四手相握,相互打量著又一陣大笑。

“蘇兄別來無恙?”來者無意套了一句官場之禮。

“有恙又能如何?”蘇秦當了真,揶揄反詰。

“張儀頗通醫道也。”

“張儀者,醫國可也。醫人?嘖嘖嘖!”

“國中難道無人乎?”

“國有人,人中無蘇秦也。”

“子未入國,安知國中無蘇秦?”

“子非蘇秦,安知蘇秦定入其國?”

兩人邊說邊走,應對快捷不假思索,仿佛家常閑話一般。跟在後邊的兩個少年驚訝新奇,稍大者跺腳高聲道:“慢一點兒好不?這就是名士學問?”

前行的蘇秦和張儀大笑回身。蘇秦笑道:“啊呀,還有兩個小弟也。張兄啊,這是三弟蘇代,這是四弟蘇厲。三弟四弟,這就是我平日向你們提起的張兄儀者也!”

蘇代蘇厲拱手躬身,同聲道:“久聞張兄大名,見過張兄!”

張儀一本正經道:“兩位小兄莫笑,與蘇兄打了十幾年嘴仗,見麵不來幾句心慌也。”

四人哄然大笑,蘇秦道:“三弟四弟,錘煉學問辯才,可得多多討教張兄。”

“請張兄多多指教。”蘇代蘇厲不待張儀說話,再次大禮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