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陣列成,四大單於登上了大纛旗旁的高高土台。單於郡守揚鞭一指台下方陣,狂放大笑:“如此軍威,秦軍豈非以卵擊石?啊哈哈哈哈哈!”
犬戎單於雄赳赳高聲道:“殺死這個百人隊,祭我戰旗,殺進鹹陽!”
赤狄老單於擺擺手:“莫急莫急,比完再說,但願我戎狄有五百年大運。”
白狄單於正要說話,卻突然一指南麵山口:“來了來了,看!”
穀地入口處,一隊鐵騎如狂飆般卷地而來。當先一麵迎風舒卷的黑色戰旗,旗麵無字,旗矛卻是閃爍生光,正是秦軍百人隊的無字戰旗。清一色黑色戰馬,清一色黑色鐵甲,在枯黃的草原上如一團黑雲壓來,其聲勢恍若千軍萬馬。
四麵山頭與草原上的萬千人眾肅然寂靜,一時忘記了喝彩。
頃刻之間,馬隊已經飛馳到中央高台下列成了一個小方陣。此時,樗裏疾才騎著一匹走馬氣喘籲籲地趕到,向高台遙遙拱手道:“單於郡守--如何比法啊?--”
高台上的單於郡守搖搖馬鞭作為招手禮節,高聲道:“老客上來看。你在下邊,沒有用處!”
樗裏疾哈哈大笑:“對也!黑肥子原本不懂戰陣,他們有百夫長。”說著就上了土台,與秦軍騎隊一句話也沒說。
單於郡守又搖搖馬鞭,向四麵山頭與穀地巡視一圈,拉長嗓子高聲喊道:“父老兄弟人眾軍兵聽了:秦軍騎士與我族騎士比武,兩陣。每陣,雙方各出五十騎。第一陣,戎狄官騎對秦軍鐵騎;第二陣,戎狄勇士對秦軍鐵騎。明白沒有?”
“嗨!”穀地方陣雷鳴般答應。
“回稟單於郡守--”秦軍旗下精瘦的山甲高聲道,“兩陣並一陣比了,更有看頭!”粗重激昂的聲音充滿了激奮,全場大為驚詫。
戎狄騎兵不禁大笑,一片哄嗡嘻哈之聲彌漫到四麵山頭,連趕來觀戰的牧民們也笑了起來,高台上的四大單於也笑成了一團。隻樗裏疾一本正經道:“單於郡守,他們好心,想教父老們看個熱鬧紅火。草原如此之大,人少了,不好看的了。”
一頭紅發的赤狄老單於嗬嗬笑著:“你個黑肥子,馬上百騎,遮天蓋地,規矩不好立,死傷了人,如何得了?”
樗裏疾一副漫不經心的商人樣兒笑道:“他們沒有和草原騎兵對陣過,高興著呢。死也好,傷也好,我出錢抹平便是。哎,可有一樣,死的人多了,你們可得給我派人趕馬。”
單於郡守哈哈大笑:“好!真砍真殺最來得!但有死傷人命,不要你商人出錢。按草原規矩,獎賞戰死勇士!如何?”
“好!”其餘三個單於一臉笑意,立即回應。
單於郡守轉身向穀地揮動馬鞭,高聲喊道:“兩軍聽了:今日較量,不用弓箭,真砍真殺,死傷有賞!戎狄官騎與戎狄勇士各出一百騎,與秦軍百騎隊一陣交鋒!”馬鞭“啪”地一甩,“開始--”
穀地山坡上的兩排牛角號嗚嗚吹動,官騎陣前的大將彎刀一劈,一個百騎隊從大陣邊飛出,眨眼便到了穀地中心。領頭騎士頭盔插著一支五彩翎羽,顯然是一員勇士戰將,而不是尋常的百夫長。與此同時,四大部族的勇士騎陣也各自飛出二十五名騎士,連成一隊,尖聲呼喝著飛向穀地中心。他們身裹各色獸皮,裸肩長發,彎刀閃亮,與裝束齊整的秦軍和戎狄官騎形成鮮明對比。
論傳統戰力,這些裸肩長發的勇士,才是戎狄部族的中堅力量。秦孝公與四大單於盟約建立官騎時,各部族都不願將最精銳的勇士交給官騎,最精銳的戎狄勇士仍然保留在四大部族的“部兵”裏。盡管這些騎士裝束不一五顏六色,卻比戎狄官騎更有驕橫氣焰,壓根兒就沒有將秦軍騎士放在眼裏。本來他們要百人對百人,一陣擊潰秦軍百人隊。可單於郡守堅執要比兩陣--官騎與勇士散騎各出五十騎,各自對秦軍五十騎較量。不想秦軍小小一個百夫長,竟然提出兩陣當一陣,秦軍一百騎對戎狄兩百騎。戎狄騎士人人怒不可遏,決意一陣便將這些老秦人剁成肉醬。枹罕草原是他們世代生存的大本營,他們的身上本來就湧動著狂猛好戰的熱血,豈能在本土教秦人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