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國命縱橫上卷(15)(1 / 1)

樗裏疾悠然一笑道:“單於郡守,樗裏氏原本西域大駝族,與枹罕四大部族本來一家,但有實情,樗裏黑不敢相瞞。我兄樗裏疾說:秦國誅殺商君,一是迫於六國壓力,二是新國君怕商君權力過大。若為廢除新法而誅殺商君,世族元老何須請命複辟?黑肥子臨走時,國君已經書告朝野,秦國新法不變!否則,黑肥子吃了豹子膽,敢繼續西來互市?單於郡守,你沒有收到君書麼?”

“如此說來,世族元老是違抗君命了?”單於郡守回避了君書一問。

樗裏疾點頭:“單於郡守,明察!”

“既然如此,國君為何不誅殺世族元老?”犬戎單於驟然氣勢洶洶。

“君心如天心,難測難說。”樗裏疾不作確定回答,更像是個商人。

帳中一個頭領突然一揚手中的切肉彎刀,高聲喝問:“秦國新軍,戰力如何?”

樗裏疾見此人黑發披散,粗猛異常,知是山戎部族的勇猛將領,思忖笑道:“咱黑肥子在商不知兵,難以確實回答。不過,將軍若想知道秦軍戰力,黑肥子倒有個辦法。”

帳中一片亢奮,“哄嗡”一聲,紛紛問何辦法。四大單於也一齊盯住樗裏疾,停食了酒肉。樗裏疾悠然一笑道:“也是天意。黑肥子這次買馬,是給秦軍補充戰馬的。後軍主將特許,給我撥了一百個騎士隨行,專門試馬、圈馬、馴馬。要想知道秦軍戰力,與這個百人隊比比,不就明白了?”

“好!好主意!”“比武!”“草原騎士,戰無不勝!”聽說與秦軍較量,帳中一片鼓噪。

單於郡守思忖一陣,也覺得這是個試探秦軍虛實的好主意。要想東進,畢竟兩軍實力對比是最重要的。風聞秦國新軍練成後戰力大增,曾一舉戰勝魏國鐵甲精騎收複河西。然戎狄部族素稱騎兵鼻祖,曆來蔑視中原騎兵,現今的秦國縱然練成了新軍,能有多精銳的騎兵?一個百人馬隊的較量,是決然可以看出騎兵實力的。無論怎麼說,這都是一個極好的機會,既試探了虛實,又不傷和氣。雖作如是想,但這個輪值郡守的山戎單於卻很有心計,看著樗裏疾詭異地笑道:“黑老客,莫非有意帶來了最精銳的騎士?”樗裏疾哈哈大笑道:“精銳?哪個將軍會把最精銳的騎士交給商人圈馬?不過,實話實說吧,他們都是老兵,對驗馬馴馬倒真有一套。不然啊,老族人騙了我,黑肥子可要掉腦袋喲!”帳中哄然大笑,誰也沒有因此而感到羞惱。

單於郡守又笑了:“既非精銳,有甚比試?刀劍無情啊。”

“不是精銳,才是常情。單於的騎士勝了他們,黑肥子老戎人,臉上也有光。”

“一言為定?”單於郡守看了看四周。

“慢。”赤狄老單於站了起來,“馬隊比武得有個規矩。比兩陣,第一陣官騎上,第二陣散騎上,死傷不論,如何?”

樗裏疾略微思忖,雙掌一拍:“好!有事黑肥子擔了,左右隻是個比武。”

一經說定,又是狂飲大嚼,樗裏疾直喝得胡天胡地的呼喝喊叫,才得踉蹌出帳。

四大單於與頭領們卻一點事兒也沒有,還秘密計議了半個時辰,方才散了。

樗裏疾到了黑糊糊的草地上,立即手指伸到喉嚨裏一陣亂摳,大大地嘔吐了幾陣,才被兩名“馬師”馱了回來。一路寒風顛簸,到得營地樗裏疾已經清醒,即刻喚來山甲與騎士百夫長商議。山甲雖是步卒出身,但對馬戰也算通曉,更重要的是他精明過人,實戰急智極為出色,是秦軍中有名的“山精”,教他做樗裏疾助手,為的就是比武這一著。樗裏疾將事情引上了道,便教山甲們商討應對戰法。

山甲與百夫長興奮得眼睛放光,一通計議,又找來伍長、什長一說,再會聚百名騎士布置了半個時辰。騎士們精神大振,立即分頭對馬具兵器檢查準備,一個時辰後方才歇息。太陽升起在山頭,枯黃的草原遼闊靜謐,沒有風,沒有霜,難得的好天氣。

日上三竿時分,“嗚嗚”的牛角號響徹了河穀土城。草原深處煙塵大起,隱隱的旗幟招展,馬蹄如雷。瞬息之間,單於郡守帳外的空曠窪地上聚來了千軍萬馬。又一陣牛角號聲,旗幟翻飛,馬隊迅速列成了兩個大方陣。戎狄的兩萬官騎也是秦軍裝束,黑旗黑甲,在單於郡守帳外的高台下麵南列開。四大部族各自的騎士,則是戎狄的傳統裝束,無盔無甲,長發披散,羊皮裹身,彎刀在手。旗幟分為紅白藍黑:赤狄紅旗,白狄白旗,山戎藍旗,犬戎黑旗。四麵大旗下各有一萬餘騎士,列成了一個比官騎更壯闊的方陣。列陣之間,遙聞草原上馬蹄雜遝,各部族牧民紛紛從枹罕四周趕來,聚攏在四麵山頭,要看這場罕見的結陣大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