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出院後的徐騫斜背著軍挎包站在已經“闊別”20多年的學校操場時不禁感慨萬千,如果不是軍書包帶上圓珠筆描的粗粗的“四年三班”幾個字徐騫甚至想不起自己該走進哪個教室。四下望去,廠三小遠沒有想象中那麼破敗不堪。那熟悉的旗杆、水泥兵乓球台、教室和操場承載了他童年太多的回憶。紅磚教學樓一側的牆壁上已經攀上了幾條綠色爬山虎,待到盛夏時,整個教學樓的一麵都會被它所覆蓋;水池邊的老槐樹上依然吊著那塊鐵軌做成的上課鍾;門口宣傳欄裏的畫像依然是雷鋒、董存瑞、草原英雄小姐妹。
“小英雄賴寧的畫像還要過幾年吧?”徐騫背著小手轉身而去。
上學的人流中徐騫一邊仔細尋找分辨著曾經熟悉的麵孔,一邊有些興奮地想:基地所有的適齡兒童都在附近的這所廠礦小學讀書,當年的死黨小哥幾個又能重新聚首了!因為沒有坐基地的班車,而是白靜騎自行車進城時順路捎來上學的徐騫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當年的小夥伴了。可轉念又一想,已是雙料碩士的自己還要重讀小學課程,又要去做那種一個水龍頭放水多少多少一個水龍頭進水多少多少,什麼時候能填滿一個多大多大的池子這種白癡數學題了;又要重修強大的“思想品德”專業;又要“為革命,保護視力!”了。徐騫不禁暗自撓頭。
“出院了?恢複的怎麼樣?”身後有人拍了拍徐騫的肩頭。
轉過身來,徐騫很快就認出了這是小學時的校長。呂校長永遠戴著一副碩大無朋的黑框眼鏡,他一向對徐騫很好,也是個很有能力的校長,隻是稍有些浮誇,熱衷於所有的榮譽而不太注重教學質量。徐騫一直以來學習成績就特別好,二年級申請跳級也是呂校長親自張羅的。當然,這也要歸功於徐斌的提前啟蒙教育。6歲時徐斌帶著他來入學考試時學校因為年齡未到本來是拒收的,後來在徐斌的一再要求和呂校長的親自考試後特批入學。當時6歲的徐騫因一口氣背了十幾首毛主席詩詞和九九乘法表而技驚四座。
“呂老師好,我沒事了,昨天出院的。”徐騫恭敬地問答道。
“下個月暑假前的中南五省小學生奧數競賽市選拔賽你們班主任顧老師推薦了你參加,前幾天你住院沒法通知你,這兩天就去找大隊部的趙老師報道吧,馬上要開始集訓了。”說完呂校長從口袋裏拿出兩顆大白兔奶糖塞到徐騫手裏後擺擺手示意他離開。
走到拐角的樓梯間時徐騫迫不及待地剝開糖紙塞入口中一粒。那久違的味道瞬間溫暖了他整個心扉。徐騫覺得即使後世最昂貴的比利時GODIVA巧克力也不及這個時代大白兔奶糖之萬一。後世他一直認為世界三大美味就是大白兔奶糖、大學附近的李記燒雞和向琳做的三文魚飯團。想到這三樣東西在後世的生命中已經消失殆盡時,徐騫的心情立時黯然下來。
撫摸著綠漆斑駁的扶手;腳踏著光滑潔淨的水磨石樓梯;看著嬉笑打鬧著跑過身邊的同學;不是恍如隔世而是再度置身其中,徐騫瘦小的身體不禁輕輕地顫抖起來。每一步都是那麼緩慢,每一米都是那麼漫長。當四年三班的牌子出現在眼前時徐騫已然控製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渾身癱軟地靠在教室外的紅磚牆上任由眼淚奔湧而出。
等到徐騫大步走進教室時完全傻眼了,偌大的教室裏竟然空無一人。剛想要出去找其他班同學問問情況,鏗鏘的上課鍾已經敲了起來。百思不得其解的徐騫隻好一個人回到教室坐著發呆。不多時,思緒便飄飛起來。後世看過幾篇重生文的徐騫明白,無論怎麼走,隻要曆史不發生偏差自己有著無數暴富的機會,最低限度也會有個富足的人生。但“達則兼濟天下”上天既然安排了自己再度為人必有其因,有人說過,這個世界最珍貴的東西都是免費的。譬如空氣、陽光、愛情、親情、友情、夢想……所有這些彌足珍貴,卻不費分文隻需珍惜足矣。顯然上天眷顧著的自己比所有人擁有的更多,徐騫惶恐地想自己又拿什麼來回饋這份眷顧呢?
雖然明知以自身的能力在這個大時代裏最大限度地去影響這個曾經苦難深重如今朝氣蓬勃的國家、民族、社會和家庭才是王道,可具體要怎麼實施呢?從軍?從政?從商?搞學術?徐騫又陷入了沉思。從軍自己前世沒有軍旅經驗,隻能算個超級軍迷,且隨著他的爺爺、姨夫等人在相繼淡出軍隊體係,父親在部隊也不得誌就會失去持續發展的助力;從政一樣是沒有經驗和背景更別提自己沒有那個做政客的腦子和厚黑心肺;從商又對這個社會能有多大的推動和改變?一門心思搞學術的話,一旦拿出自己提前20多年的學術經驗來未免又太過驚世駭俗,潤物細無聲地慢慢推動嗎?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