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
烏拉那拉氏在書房裏坐著,地上散滿了她今日寫的字,是個“忍”字。
自從被降為溫嬪,她就沒有出過景仁宮的大門。
一個宮女輕手輕腳進來,恭恭敬敬行了禮,“皇後娘娘~”。
“住口”,烏拉那拉氏停下了。
良久,她略微抬頭,也不看這宮女,用一種具有穿透力的聲音說道,“說了多少次,不許再稱呼本宮為皇後”。
這宮女本叫珠蘭,烏拉那拉氏後位被廢,皇上撤換了她身邊的貼身伺候的宮人,這個珠蘭就是重新分配過來的。
人人以為現在的烏拉那拉氏身邊,一個可用的人都沒有。
卻沒想到,這珠蘭從小就是烏拉那拉氏的人,甚至比剪秋還要忠心,現在改名叫剪春。
剪春啪地跪下,“在奴婢心裏,娘娘永遠是皇後娘娘,讓奴婢稱呼您溫嬪,奴婢做不到”,眼裏是極狠的光,似乎要把害她主子的人都殺死一般。
烏拉那拉氏嘴角上揚,淡淡地笑起來,轉瞬又變回剛才了冷,緩緩坐下,把筆摔在桌上,扭頭望著這宮女,“你的忠心,本宮知道,起來”。
“說吧”,烏拉那拉氏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話簡潔有力。
剪春把今日翊坤宮裏發生的事,事無巨細一一回了。
隻說客觀事實,不加一句她的看法,生怕她的話會影響她主子的判斷。
“後來,娘娘讓其他嬪妃到院裏賞花,是滿院的各色牡丹”,剪春從未稱呼過年世蘭皇後,又不能以華妃稱呼,所以,她口中的娘娘,特指年世蘭。
提到牡丹,烏拉那拉氏眼裏閃過一絲不屑,隻冷笑一聲,“牡丹是花王,她這是在昭示她皇後的身份”。
“卑賤自在人心,哪裏是一朵牡丹可定的”,剪春接過烏拉那拉氏的話。
“你接著說”。
剪春繼續回著,口齒清晰,腦子也清楚,把剛才翊坤宮裏的事活靈活現在宜修麵前。
聽完,宜修身體向後靠著椅子,長出一口氣。
這華妃的脾氣還真是,從來沒有變啊,她閉上眼,以往和華妃相處的點滴湧進腦子裏。
本以為她是仗著皇上的寵愛,才那樣驕橫,處處想壓她一頭。
如今這樣,看來是真的蠢,想到這,烏拉那拉氏臉上浮出些笑容,“她現在懷著身孕,這樣氣盛,也不怕動了胎氣”。
“那安陵容如何?”,烏拉那拉氏挑眉問道。
“倒沒嚇著,還嗬斥了嬤嬤們,皇上一大早把她母親接進了宮,此刻正在承乾宮”,剪春回道。
“哦?”烏拉那拉氏猶疑一下,“她如今的身份,有見家人的榮寵也不為過,皇上給個誥命也未可知”,說完,望著窗外出神。
剪春沒有接話,隻恭敬地站在一旁,接了小宮女端過來的茶,放在桌子上。
她人很安靜,話不多,也不愛笑,從來不說後宮的娘娘小主好或是不好。
主仆倆這樣沉默著,時間慢慢流淌著。
自從宜修後位被廢,這景仁宮自然也是沒有以往熱鬧,她話也少了許多,人看上去也老了不少,眼角已有若隱若現的細紋。
許久,宜修開口道,“那莞貴人如何了?”
“莞貴人似乎起了爭寵的心,近日在無人處,偷偷練習跳舞,舞姿甚美”。
宜修心裏歎一聲,她有那樣一張臉,做什麼皇上都會喜歡的,竟然讓安陵容壓成這個樣子,要好好調教調教才行啊,不能浪費了。
剪春想起什麼,接著道,“奴婢有一日偶然聽得,她身邊的一個婢女,叫浣碧的”。
“是穿著浮光錦到處招搖的那人?” 宜修抬眼問道。
“是,想必在慎刑司受了不少苦,是皇貴妃求了皇上,皇上下旨放出來的”,見宜修聽著,她繼續說道,“奴婢偶然聽到,浣碧慫恿莞貴人盡力爭寵,說,這宮裏沒有恩寵就是死路一條”。
宜修點點頭。
是啊,隻有主子過的好,身邊的奴婢才有好日子過,她能這樣想,倒是個清醒的人。
“留意些吧”,烏拉那拉氏吩咐道。
“是”。
“她既然想讓她家主子爭寵,未必自己沒有想法,給她個機會,把她送到皇上跟前去”,宜修說道。
“是”。
“就算是本宮再給甄嬛下一劑猛藥吧,若是連自己的婢女都爬上龍床了,她還這樣不溫不火,她可真的廢了”,宜修接著說道。
想起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她的心裏一陣陣恨。
嫡福晉,本來就是她的。
宜修緩緩閉上眼,結局未到,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